应当发怒之人成了劝解之人，夏柔嫣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冷静。素手悄悄抹了一下鼻尖的汗珠，她权衡了一番，肃容对承彰拱了拱手道：“此等罪婢，依宫规自当严惩。不过她欺瞒的是陛下，并非妾身，妾身恼怒是失仪了。之前妾身失察，以为陛下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也敢冒充他人，简直狂胆包天，罪无可恕。妾身亦自请禁闭七日，还望陛下饶恕妾身失察之罪。”
承彰蹙着眉头：“此事不怪你。毕竟失察的不仅是爱卿你一人。”
“不过此事也并非不能补救。”夏柔嫣看了眼清簌，“只要把那个真正叫清簌的宫婢从暴室中带来，好生安抚一番，倒也说的过去。”
承彰大约觉得她说得有理，转身吩咐身后之人：“按你夏主子说的办，把人从暴室带来，如果她肯原谅这个人倒也罢了。”他的意思清簌很明白，他是在为饶恕自己找个借口。言外之意，如果那个真正的“清簌”不肯原谅自己，自己将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真正的清簌，于她不可谓不熟悉。问题的关键是，就算她愿意谅解自己，至少要活着前来对质吧？
“陛下，娘娘。”清簌深深地吸了口气，“真正的清簌恐怕是来不了了。她……”
细雪不屑地望着她，一脸了然于胸的神情。夏柔嫣哼了一声：“她怎么回事？”
清簌心里叹了一声：“她已经死了。奴婢在暴室的时候照顾了她几日，之前得了赏银，有一半都是为了打点她身后之事。”
夏柔嫣乍听此言，不觉冷笑起来：“原来你不仅欺君罔上，还胆大包天，做出这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清簌悚然一惊，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脑中如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来，只是喃喃道：“娘娘明鉴，奴婢既是拿钱与她安葬，娘娘又怎能说是我加害于她？”
“如果她的死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出钱为她打点？朕记得当初对她的处置是刑杖四十，你也受了四十杖，怎么就没事？”说话的不是夏柔嫣，却是一旁看着好戏的承彰。他之前一直不大多言，面上也看不出有多恼怒。直到现在怒意才慢慢显现出来。清簌知道他在不愿多说的时候已是极力压抑怒意，此话一出任何辩驳都是火上浇油，不如立即求个全尸，或许还不用受苦。
夏柔嫣言之凿凿，皇帝心意已定，还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呢？她不求他，是明知自己理亏，求他无用。就算真正清簌的死是他的缘故，但自己假冒清簌之名却与他无关。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更徒增他的怒火，就算自己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夏柔嫣咬定不认，自己又能如何。胸臆中烦闷难当，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去，可惜轩廊的地砖由上好的青砖铺就，光可鉴人，没有任何的缝子可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