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地道:“奴婢知道欺瞒陛下其罪当诛,但是加害人命一事是绝对不敢做的,望陛下明察。”
“你若痛快些承认,朕一时心软,赏你个痛快也说不定。”他负手而立,话语里带着一丝引诱的意味来。一旁,十六名宫正司的红衣内侍已悄无声息地从两边围了上来,四名内侍手里各拄着一根红漆木杖,十余人一齐跪地请安。响动不大,夏柔嫣只淡看了一眼,唇边勾起一丝骄傲的笑意。
余光瞟到伏地请安的司刑内侍,她连忙垂下眼眸,慌乱中不敢去看。明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只要自己承认,只要自己肯承认……承认也没什么难的,只是为什么心中会有一丝不甘。
“就算你冒充之人的死不是出自你亲口授意,你又有何功劳在这里请求陛下饶恕?”夏柔嫣不屑地望了她一眼,又瞟了眼身边的承彰。承彰不置可否,也只是带着几分讥讽道:“是啊,你有什么可以求朕的呢,你于朕有何功劳?或者说,你之前做过什么,让朕有不杀你的理由?”
他的言语如雷声在耳边炸响。功劳?清簌猝然抬起头来,难道没有功劳么?为他在家宴上挡下毒酒,为他在被围困是搬来救兵,难道不算功劳?虽然后者他不知晓,但就算知晓了,眼下看来真的有用吗?
如果这些在他心中根本不算什么,那么自己做的这些谋划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一开始就不该企图用这些小恩惠来博取他的好感,自己早该知道,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对他的好,因为他不仅不需要,还会觉得自己为他做出牺牲的事迹乃是悖逆了他作为男子的尊严。早该知道的,那日自己服了毒酒之后醒来,得到的只是他的一句“我是堂堂男子,谁要你来救”。他只是问自己想要什么,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该得到什么。他向来是这样一个冷情之人,不需要别人对他好,自己就算说出那日救他的实情,也不过徒增笑柄而已。何况有夏柔嫣在此,他根本不会听信自己的言语。
对他的信任本就如系在发丝之上,却不料竟脆弱至斯。自他登基以来,因为夏柔嫣的缘故,自己与他少有接触,单听细雪对他的赞美,还以为他已跟以前大不一样了。现在看来,他与从前还是一样的。如果今日冒犯他的是细雪,想必他也是丝毫不顾念旧情,一样的冷酷决绝。
“只要美人儿乖乖听话,就有好果子吃。”脑海里想起了东宫初见那天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既然他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人,那么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对么?
记得刚刚到东宫之时,自己因为违逆他,脚上受了不轻的伤。他没有丝毫的怜惜,在知道自己有心让他厌恶自己以后,还拿来钉板让自己赤足站上去。那时自己求他,得到的是他一句“如果没有能力反抗,就要去学着承受,否则下场只会一次比一次更惨”。所以如今自己已经不会反抗,既然自己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万事都随他吧。
见清簌怔怔地不说话,宁容叹了口气,俯身叩首:“陛下明鉴。宁悦欺君罔上自当惩处,但是杀人乃是大罪,无凭无据,陛下身为一代明君,不可将这等罪名随意安插。宁悦平日胆子极小,加害人命一事绝不可能做出,奴婢愿以性命担保。”
她一语未毕,已被夏柔嫣狠狠瞪了一眼:“她在朝阳宫时就敢违背本宫禁令,本宫早就觉得她是个胆大妄为的宫婢,故给她降了责罚小惩大诫,希望她能就此改过。如今出了欺瞒陛下的事儿,可见她从未有愧悔之心,依旧是胆大包天,就算她真的以权谋私杀人灭口也不足为奇。本宫之前见你还好,难道你也要学她一样错下去?给本宫去宫正司领罚!”
宁容咬了咬唇,感觉背后被人推了一把,冷了冷心肠俯身叩首道:“奴婢知罪。”语罢款款起身,望了眼身后的清簌,后者垂着眼睛不去看她,手指紧握成拳,身子微微颤抖。夏柔嫣恭敬地行了一礼:“还望陛下息怒,不要为一介罪婢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