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研究也养不了家啊。”
“没办法,我实在太爱搞,想撂也撂不下。当然罗,如果文化站或者科技站可以让我进去,就算让我当临时工我也愿意!”
“那不容易。这下文化站、科技站才开始搞改革,做专业的也下了岗,你要给安排进去没点儿用。”
“要是能够安排进县科技局那就更好了。”唐鲁立笑着说。
“那更不得,我们本身的人有些还往外分流哩,像你的情况,还是继续做生意比较好吧。”刘振中说。
唐鲁立大失所望,刚听刘振中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会有什么好消息带给自己,抑制不住地有些欣喜,谁知到头来却是说的这样的话儿,叫他索然无味,便沉默不语了。
刘振中也不再多说什么话儿,笑纹清晰地跳着,亲热地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又道:“唐鲁立,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好好做生意,以后过得好一点儿。”
说完他便快步离去了。
唐鲁立陷入到懊丧的境地之中,觉得当官的人真是些可憎的人,常常带着假面具,表面上跟你亲近,骨子里却很看轻你。他由不得想起三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时他还没有跟曾小丽结婚,有一次去参加县科技局的明经验交流会,在会上该局的局长当着好几个与会业余科技研究者说:“小唐很快要安排进来的,不安排进来就太浪费人才了。”谁知事隔一段时间之后,唐鲁立左等右等等不到自己往县科技局安排的通知,便通过电话询问他,他一听唐鲁立问起这件事情,立刻便生硬地回答说:“哪有这种事,你搞错了!”唐鲁立提醒他:“你不是在那次会上讲过吗?”他竟断然否认:“从没这样的事,我以前决没这样讲过。”说完他便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现在唐鲁立回想起这件事情,油然而生地对刘振中生出鄙视: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也属于那种出尔反尔的人,怎么还能给他做站长呢?
说起来,有些在科技文化单位工作尤其是做领导的人,一点儿也没有科技文化的专长,从来也没有见他们拿出过什么科技成果或者文艺作品,可他们却不仅进了管科技文艺的单位,还爬上了领导岗位——唉,都是以前的用人制度能够任人唯亲,能够走后门啊!——外行占着茅坑,内行却被排拒在外,不管怎么说都是不正常的事情。但愿明年县里的换届选举能将一些那样的官罢掉吧。
唐鲁立由想别人转到想自己身上。他感到,自己确实是应该继续好好地再做生意了,他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之中。他对科研的投入和回报是脱节的,投入越多,损失也越大。他只有全力以赴地先做好生意,赚到比较多的钱,以后才能有比较好的条件再搞业余科研。
这时他不能不感叹,科学成果常常是孤独的产物,需要在陋俗中特立独行,少沾染尘烟。大科学家是这样,普通科学家也是这样。他这个业余科研爱好者同样是这样。你不要去想太多风流浪漫、灯红酒绿的事情,有时你可能完全没有理解,没有扶持,只靠自己顽强的信念坚持下去,直走到生命的尽头。个中况味局外人难以体会,连自己的亲人也可能不会谅解——孤独因而也就常与忧患同在,失意也常与空忙同行,致使有些科学家一辈子伶仃无靠,窘困缭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