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含吹干墨迹，去掉左角和右角上的山形镇纸，笑容狰狞，似是自语道：“该不会是净幽谷瞧着好欺负，连自个儿养的看门狗也胆敢掉转头来犬吠几声，这不是显得主人很无能吗？这些年派出去的执事和弟子都是些吃干饭的吗，就没瞧出点儿门道来？又或者干脆分食一杯羹，好把自个儿养肥咯？千家这是要干什么！”
钟离艳坐了下来，两手搭在椅子扶手，捏着端上的饕鬄木刻，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
“怕就怕烂在根子，跟谷里的某些实权人勾搭上了。不过一个面首的位置还不至于让千家下这么大的本，后面有哪些谋划，会不会让净幽谷，乃至天山族散成一盘，这才是真正让我担心的。”
钟离艳岔开手指，捏了捏额角，继续说道：“背后有无其他势力插一手？比如武乘空的天流武馆，既然出了家贼，谁又知道我娘去世的消息和多情爹爹再难出手的消息会不会给卖了一个好价钱？符含伯伯，咱们提前布置隐秘据点，将门下弟子分散分批辗转出去，在现在看来，还真是没错。”
蓝石眼观鼻，鼻观心，悄悄往门口那儿挪了挪，手指在两个耳洞里使劲掏着。
这些个隐秘事情，怎好当着他一个外姓护法的面商讨？
符含一把拉住其衣领，这事儿都是你挑起的，现在还想着脚底抹油溜了？不出一把子气力怎么成！
钟离艳瞥了蓝石一眼，转而看向符含，见着他避开自己的目光，低下了头，长吸气又吐气，却没有说符含什么，自己之所以能把他绑在同一艘船上，也是利用了人家重感情这一点：
“符含护法，明个你去与李二牛斟酌一下细节，至于千机伏，先由着他，一切照常就是，别让瞧出什么不对劲了，暗中我会安排人盯着谷里上下，看看到底谁不安分。事后，那些脉络上的名字……一些边缘人，逼着说出实情便算了，净幽谷经不起折腾了。”
……
符含捏着茶杯，手指转动着上边的荷叶纹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算你不做这事儿，我也答应带你到珍字楼里挑阅，助你引渡灵气，打开气海。你毕竟是我带进来的，要是涉险，老实告诉你，我和蓝石都没法随在你左右，你自己掂量。”
蓝石明显喝茶水喝多了，一股气冲上来，打了个嗝，正在谈事的两人齐刷刷转过头盯着他，蓝石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你们继续啊，看我干啥。”
李淳熙掰着手指计算，要是不做这一单子买卖，该损失多少，每屈下一根手指，心里就难受几分，直接问道：“除了你说的这些，就没别些奖赏？好歹这可是大功劳一件，总不会让我这做女婿的白干吧，这可抵不得彩礼钱！”
“那日光溜溜的绑了我进来，还不许我捞点儿本，以后要是给谷主罚了，你们给我送饭、送衣裳？”
蓝石推开身前的茶杯，直接起身走了，要寻个凉快点的地方睡个觉，现在他不太想跟身边这位喊穷的小子坐一块儿，他好歹还是要些脸的，谷主不给，也不好舔着脸要，主要是老符不太好做人，被夹在中间。
绿柳守在走廊拐角，低眉垂首，脆生生喊了句“蓝护法”。
这愈发让他心里头憋屈，挑了块干净点儿的低矮观赏栅栏，弯腰低头吹了上边的灰尘，要跟这个丫头好好说道说道李二牛这个人，顺便熬一熬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