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氏的哀嚎撕扯里,有人把她推了出去,至多在她的脸上甩两个巴掌。倒不是他们发了什么善心,亦或要当不打女人的好汉,而是为了待会儿把王良打得半死了,还得有个人照顾,免得真个死。
至少也得熬到王良把他那个水灵女儿卖了抵债,亲自到衙门签字画押不是?捞回一点是一点,不然平白惹了官司,还没捞着好处,到头来,东家把他推出去顶罪,那还得了?
正打着呢,王良死命钻出了脑袋,都没能按回去,一双眼都快凸出来了,死死盯着街口。
好巧,一个豆点自街尾拉长,到了家门口成了一辆驴拉的板车,赶车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以前常见的邻居。
王良来了精神,一改先前的口风,大吼道:“我卖!我把王曦抵给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原本赖麻子拍了拍屁股上沾的土,起身准备跟李淳熙打个招呼,以前加过少东家和他聊天,打算混个脸熟,结果王良这么一说,立马调头,喊道:“誒,停,别打了,要是把人打坏了怎么成!”
王良的声音很大,附近除了耳背的,估计没人听不清楚,不少远远躲着看热闹的,纷纷摇了摇头。有些人觉得没了看头,关上了窗门,打算吃午饭。
昔日的王良变了个样,却和他们没多大干系,惋惜之余,还是自家事儿紧要。平常事还能搭把手,可是好几百两的银子,光是听一听,心肝就颤一颤。
正在酒肆厨里帮忙的王曦双手捂着脸,跪坐了下去,手里的菜刀没了把控,倒在了韭菜剁上,铺满了菜板。正在沽酒的阿吉听到动静,丢了酒勺,跑到厨房啊啊叫了两声,把人扶了起来。
王氏哭喊着扶起王良,低着头,不去看丈夫的脸。
赖麻子搓着手,说道:“王良,刚才你说的可算数?来了这么多次,可算是给了个痛快话儿了。不过我们可没有闲工夫陪你耍嘴皮子,不然你得知道厉害!老实告诉你,要不是哥们几个手下留情,你能撑得到今天?”
王良狠狠点了点头,面朝着望向这边的李淳熙,拉车的驴子已经停了下来,板车停在了屋子前边。王良没看赖麻子,却跟他说道:“现在就可以去衙门签字落押,抵得了五百两银子吧!”
赖麻子伸出四根手指头,一口定下了价格:“四百两,这还是看在你家闺女长得水灵。要是成,我就消了咱们的账,给你算个整,再把折出来的一百三十两给了赌坊!”
王良笑得有些疯癫,一把抓住了赖麻子伸出的四根手指。
赖麻子给他看了一眼,吓得退了一步,觉得有些丢人了,又挺着身子把王良压了回去。
“成!无论你把她卖到城里老爷家里,给人当外养的小妾,还是转手春水楼的老鸨,做万人骑的婊子,都由你!只要银子到我手里!”
赖麻子和来的这些人脸色不大好看,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了。出来混,还是要讲一讲面子里子的,要不是熬了太久,他可不会这么好说话:“那就说好了,你随我去衙门画押签字。”
压着心里头的不喜,赖麻子示意两个壮一些的弟兄把人抬起,去衙门落押。
“慢着!”李淳熙跳下了驴车,走了过来,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没抓出银子来,只好拱手道,“麻子哥,能不能先让我与他说几句?”
这个人李淳熙见过,却不知道名姓,这还是从看热闹的人里刚听来的。那时候和梁峰一块儿喝茶,他在茶肆里汇报子钱家收账的事,按道理,至少会卖梁峰一个面子。
果然,赖麻子虽是脸色为难,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送人进屋前,叮嘱了几句:“你与梁少东家是相识,这一声‘麻子哥’,我就生受了。不过,你也别让我难做才行,我们熬了快半个月了,上头也有东家,不好交代。”
李淳熙说了句“晓得”,和王氏扶着王良进了屋里。
有人凑到赖麻子耳边,低声道:“头,这就不怕出了变故?我们可是熬了这姓王的快半个月了,要是黄了,上边可不好交差。”
赖麻子一把推开人,瞪他了眼,指着鼻子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谁让这小子跟少东家是熟人,我现在卖他一个面子,那是卖给少东家的。之前少东家就给这姓王的垫了不少利息,应该也是看在他的份上,要不是其他东家催着,我也不太想接这趟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认为少东家的脸面值不值钱?你懂个屁!”
被骂后,这人也不恼,别人笑他,他挠挠头,一个劲得说:“这不是没头你消息通、门儿清么,以后都听您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