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人问起,怎么躺在摇椅上不招呼人,是不是病了。
李淳熙听到关心话,有些感动,就让阿吉多添一点肉,不用省着给了,但是价钱还是照旧给。
满堂喝彩,说他阔气,暗地小声夸赞的是那个对李淳熙嘘寒问暖的邻居,那位粮油铺掌柜。
李淳熙没想到的是,梁峰过来了。
看着他手上领着的一串草绳,李淳熙有些无语,七八尾五六斤重的鲈鱼和成堆的猪大骨,谁吃得完?又没有冰屋,放一夜就坏了。
李淳熙告诫道:“可别搁在柜台上,一股子鱼腥味,弄脏了我还得擦洗。”
梁峰用肩膀擦了擦汗,怼了一句:“谁这么没脑子,也就张宪那小子干得出来,那次我不是拎到后厨?”
李淳熙不太相信,一直注视着梁峰把东西放到厨房,等了有一会儿才见他出来,顺手端了一碟凉拌野菜,给客人送了过去。
梁二爷的儿子给自己端菜?
那个点了凉拌野菜的客人忙起身,菜还没到桌呢,就接了过去,连说了两声谢谢。
梁峰也没在意,束紧了腰上的狼皮袄子,搬了一张矮脚凳子,在李淳熙边上坐了,顺手拿了柜台上的干煸黄豆。
“你吃不吃?”
李淳熙给了他一个白眼,“这是我家的东西,这句话该我来问。最近忌口,不吃这玩样。你在厨房里弄了半天,这是在干嘛?”
梁峰听了,就把海碗放到自个跟前,捏了几颗丢进嘴里嚼了嚼,比街市上卖的要有嚼劲得多。
“你阿爷来我庄上了,说你回来了,还伤了腰,让我给你弄点东西补一补,他去抓药,顺便到张宪家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刚才不是再给你熬鱼汤嘛,还能在里边勾你媳妇?”
“再给你说一遍啊,别再说王曦是我媳妇这一类的话,我就没那个意思,王曦也没有,你要是喜欢,自个去追人家。慢着,你去熬鱼汤了?王曦有没有在旁边看着?”
李淳熙最后一个问句,在梁峰听来,就是侮辱,梗着脖子说道:“没,我自己弄得,一会儿你全给喝了!”
李淳熙嫌弃道:“还实你自个喝吧,我怕伤还没好,一会又吃坏了了肚子,要知道,我现在还是少点直起身子比较好。”
梁峰瘪瘪嘴,小声抱怨了两句,还是说出了实情:“放心,我就是帮忙弄了一下柴火,至于我的杰作,喏,给人家吃了!”
梁峰指着那位接过凉拌野菜的客人,得意说道:“人家不也吃得挺香,就你娇气。”
两人插混打科有一会后,又聊了聊阿娘和张宪,梁峰经常过去,知道得更详细一些。
张宪已经长胡子了,不大吃饭,梁峰说自己劝他也不大搭理,每天就喝那么点汤水,真想亲自撬开他的嘴,把东西灌进去。阿娘是真的不行了,不过在他们戈壁,四五十岁也不算短命,伤感有,却不会如同张宪一般伤心,就是听不得阿娘老是说一些寻死的话,说浪费银子。其实他看得出,除了不想拖累他们,阿娘真的很辛苦,每天拉风箱似得呼吸,全身都疼,一天比一天难受,这不是活着,简直就是遭罪。
有时候,他和张宪都会想,就这么给阿娘吊着命,对她来说,是不是真的好。
李淳熙跟着沉默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或许让她解脱是一个让她快心的选择,却不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的愿意的选择,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比较自私。
“行了,先不说这些,怪伤感的,你看,这里风沙大,都糊了我眼睛了。”梁峰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你阿爷来我家,除了让我给你带一点补骨头的东西,还跟我爹说了好久的话,还不让我听,你知道些什么没有?”
李淳熙本能地想起了和宋本章的那番谈话,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让二爷寻个可靠的门路,搬离凉州吧!”
梁峰伸手过来,搭在李淳熙的额头上,给人家嫌弃地打掉了:“你说什么胡话呢,搬离凉州?我们的根可就在这!”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不用我说。”
李淳熙拉了拉毯子,遮住以及刮起来的秋风,“总之没必要问这么多,知道的多了,反而烦恼更多,不是好事啊。”
“记得喝完汤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