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嗯嗯应着,便目送江老四往城里唯一一家茶馆的方向去了。
拓船街,是靠着剑邑小城码头的街道。如果那些说书先生们讲的故事可信的话,这里本来应该写作拖船街。
拖船拖船,自然是纤夫们所干的活,这里原本都住的是些靠卖力气为生的纤夫,但因为这边口音的缘故,都叫做拓船,再后来有个住在拓船街的老秀才,在县衙立街碑的时候说不如改成‘拓’字,这样听起来也比较文雅些,所以便有了拓船这个名字。
拓船街见证了小城的繁荣时刻,后来朝廷在各地修建了驿道,连江淮间的这座小城也没有落下,再加上这些年溪河的水位也是逐渐下降,失去了原本那么丰富的航运价值,小城便又冷清了下来。
老道士一瘸一拐地拖住瓜摊小车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而那本来写着“观阴阳百态,晓日月万化”的小毛毡旗子则被丢在了后面的瓜摊上。
江四的瓜摊用的是麻绳捆绑起来的一个小木桌子,下面桌脚有着四个轮孔,可以将事先打造好的木轮插入其中,拖着在石板路上走动的时候便会发出咚咚咚的响声。配着老道士的一瘸一拐的脚步,听起来倒是有些韵律。
老道士所住的院子离这里不远,只不过是一花上刻钟的功夫便到了院门口,院子坐落在街底,附近也没有多少人家,平日里只有老道和江四住在此地,老道士是因为钱财的难处,而江四是因为临着码头好做生意的缘故。
“吱呀……”老旧的木门被瘸腿老道一把推开。
“爷爷!”院内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听着有些欣喜,却又有些埋怨的意味。紧接着便是一双白胖的小手向着老道士伸过来,丝毫不顾及老道士身上灰色道袍的污渍。
老道士也不矫情,抱起小孩原地转了一个大圈,笑道:“阿晓今天有没有听话啊?爷爷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认真学习啊?”
那小孩约摸着七八岁的年纪,生的眉清目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让人倍加怜爱,他挣脱老道的手臂,往门外跑去。小小的双手拽着江四的那架瓜摊木车,说道:“我当然有好好学习了,爷爷,我们先把这个车子给拖进来吧!”
老道士看着他那吃力的模样,有些好笑的说道:“不就是看中了上面的两个瓜么,我来把车子拖进来,你去水缸里面舀一些水放盆子里,省得苍蝇仔在车板上乱爬。”
……
两只瓜很麻利地被老道士切成一片片。
看着大口吃着瓜的阿晓,老道士有些呆了的立在原地,双眼不由得出神了起来。
“爷爷!你不吃么?江叔叔的瓜一向很甜!”阿晓一边吃着一边拿着一片瓜向着老道士的嘴里塞去。
“我在外面就已经吃过了,这些不是特别带回了给你留着的吗?”老道摸了摸叫阿晓的头,笑道。
“可是,江叔叔之前说你……咳咳咳…!”见阿晓吃的太猛,又急着和自己说话,搞得不小心被瓜给噎住了,老道士有些焦急,伸出右手轻轻地在他后背拍了拍,责怪道:“说过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又忘了?”
阿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着头说道:“都怪江叔叔的瓜太好吃了,一时没有忍住很是多咬了几口。”
老道士看见他这幅模样,叹了口气,说道:“明天我要去荣镇上帮人办事了,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玩么?明天就跟着你江叔叔去河西进货吧。”
“真的吗?”阿晓停住了往自己嘴里放的瓜瓤,呆呆地坐在那里,用手上的衣服擦了擦嘴巴,欣喜地站起来,对着老道人再一次问道:“我明天真的可以和江叔叔出去吗?”
阿晓从来没有去过河西那么远的地方,甚至没有出过剑邑这座小城。他东边最远去过拓船街后面的老旧码头,西边最远则是师父带着自己去的陈家酒坊,那家的老板的老婆很漂亮,经常喜欢捏着他的脸问他要不要喝酒,每次都羞得阿晓满脸通红。
北边他只去过柴婆婆的馄饨铺子,那里的馄饨,简直是阿晓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可惜爷爷从来都是到了过节的时候才带自己去吃。
剑邑小城的南边他还没有去过,据说那里是学堂,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才能在里面看书,有夫子教习的地方,江叔叔说县太爷的公子就在里面读书,要是爷爷允许他出去的话,他一定要去那个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