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哨响,枣红骏马奔出,少年跨马飞奔,彻底乱了少女心扉,往前疾走几步“何时归来?”,终是了无音讯。
尤凝画并无落泪,心空去大半,相识几日,终是宴席散场。“这人是……”长袍青年宽慰道。尤凝画猛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腰间布囊中取出几枚玉珠“路上相识,他不曾离去。”
景色固然迷人,可再也挡不住少年的心,骏马奔驰,再也找不到那时的感觉。
近日,城中来了另一波人,入城时四马拉车,随行侍从过百,入城不为别处,直奔大雅观而去。
说起这大雅观,也是处奇景,别处景物在临,此处景物在造。汶水天池如何?这里仿了个九分圆满,峡州千屿湖如何?这里得了七分神韵。蜀郡万忽林又如何,这里寻鱼堰口,不少人字江潮。
眼观万物都在仿,却又都是自己,汶水连年干旱,州府官吏于停霞山上祈雨三日,被烈阳晒死了不下百人。峡州奇峰怪石众多,地势存不下水,禹山氏耗费百年三代,铸七里大坝,存水万顷,千屿湖哪止千屿。蜀地洪涝,李氏父子鳖灵开凿,化害为利,已受益三十二郡县。
至此,大雅观褒贬不一,有人以为污名钓誉,有人则以为能扬其声明,能让万里之外的人们也曾记得,有人愿意挑起千钧重担。
一行人从宛如城门大小的大雅观牌坊前下马,牌坊上无名二字并不是为了应景而生。三皇子叉腰而立,这架势,仿佛要将这里拆了一般。
侍仆急忙上前“官老爷,您这是……”,三皇子看向他们似笑非笑,一个个被吓得缩了脖子。“前来自然是为了赏景。”这句话倒是让众人松了口气。
“大雅观有个规矩,无论贫富贵贱,一人千两。”侍仆提心吊胆地说道。“嗯。”皇子看都没看,阔步走了进去。
侍从快步跟了上去“官老爷,你这是要几人观景。”,“全部。”一句话又让侍仆愣在了原地,一人一千两,这上上下下百人,这百人便是……十万两,侍仆顿时感觉一阵腿软。
“另外,我不是官家老爷。”说着,三皇子已不见了踪影。一众人皆被惊掉了下巴,也总算认清,自己与大纨绔的差别。
八角亭下,三皇子悠闲品糕,一不小心被噎个正着。侍仆提着茶壶,却迟迟不上茶“大雅观还有个规矩,一壶茶十七文,隔年一涨。”
咽下这口糕点,三皇子顿觉有趣“大雅观内山珍海味惧不收钱,为何这茶,要多收十七文。”
“此茶为西蜀卧龙藤茶,皇子认为,这茶不值十七文?”一华贵妇人来到亭下,对这茶颇有信心。
“西蜀卧龙藤世间只存三株,皇家御用一株,分世人一株,这另一株,竟归大雅观所有。”三皇子起身,看向妇人。“这茶口感可纯正?”妇人嫣然问道。
想了想,三皇子笑道“正,怎么不正。只是奇怪,这卧龙藤茶千金难求,观主这生意,似乎赔了。”,“公子喜欢就好。”妇人毫不在意。
坐于亭桌前,三皇子晃着茶盏“大雅观这名字俗了些。”,妇人提壶上前,给三皇子斟茶“世上多少地方无这雅字,却被附上风雅之名,我这儿取名大雅,怎也俗了?”
一想也是,三皇子哑然失笑“是我俗了,天下人俗了。”
任天笑停在寻鱼堰口,注目分水。“怎么,想不通了?”白秋上前,与他并肩。任天笑微微行礼“堂堂三皇子,竟然这般骄纵淫奢。”,白秋看着分水处“回想接风宴上,你还觉得他娇纵淫奢吗?”
任天笑迟疑,白秋继续说道“帝王之术,岂是你我可以猜测的。”,“那他为何……”任天笑确实想不明白。“为何选择了你?”白自然心知肚明“三条青鱼,自然看中你这条藏匿之鲤。”
“不过也好,查明你的父亲,相对会容易一些。”白秋倒没什么担忧。
“世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对任天笑而言,这无疑又是一次抉择。
望了一眼嬉闹的荼香薇等人,这大雅观,终究只是大雅观。
三层阁楼,大雅观的妇人刚闭上房门,一回头,一个邋遢老头双目无神地坐在桌前,一次又一次下定决心,这才唤出口“湘雅……”,“出去!”妇人怒目含泪。
邋遢老头手指抽动着,喉间苦水停滞“孩子还活着。”,妇人瞬间崩溃,却又无声无息。“当年利用你,促使盗门分裂,南北两派,你我处于对立,逃亡之时的那个孩子,还活着。”
妇人终是落了泪。老者继续说道“现在南盗没了,北盗还剩我们几个苟延残喘,也快了,但孩子是无辜的。”
“若孩子有任何差池,我定不会放过你?”妇人恨声说道。老者却在此时笑了,黄土都埋了半截了,还怕什么不会放过。
“孩子很好……很好……”叹息着,窗户大开,风声盖过了妇人的哭泣。妇人瘫软在地上,终是泣不成声。
先前的院舍,茶盏落地碎开。“不再为盗?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乾坤终是怒了,厉声呵斥着离坎。离坎出奇地没有顶嘴“盗,终归见不得光。”
“你……”
门被推开,老者走了进来,步履依然沉重,肩上的担子,却轻了不少。众人安静下来,老者回房“乾坤,离坎,你们进来。”
三人坐定,“方才你说,你不再为盗?”老者对着离坎问道。离坎没有去看老者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条蟒棕虎纹绅带“内部是一把青罡软剑,你走吧。”离坎先是一愣,然后轻轻将绅带拿起“谢师父。”,“师父,你……”乾坤不解其意。“你照顾好众位师弟。”老者立刻显出几分威严。
出城只需千步,可这千步,离坎走得异常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