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范玉森十几年前就在一个知青点下过乡,虽然谈不上交情,也比别人亲些,范玉森也不生分,和他讲起自己娶媳妇的经过:
别看她结过婚--还生过孩子,她比我小十几岁,看着比大姑娘都水灵,我算是老光棍,可是她一开始还真没瞧起我,她--就是嫌我长得丑,这个可改不了,我说了不算,我妈就把我生成这样,胳膊腿儿都短,脸也不好看,都说我是猪肚子脸。小时眼睛得病,没钱治,一直到现在,现在眼睛总烂眼枯瞎的还爱见风流泪,这都是小时候穷逼的,我乐意吗?你以为我乐意穷吗?
范玉森烟抽的重,一棵接一棵。弄得驾驶室象失火了似的,烟气罡罡。你别抽了。智成夺过他嘴上的烟给他扔出车外。他扭头看了智成一眼,接着说他的风流韵事:
我是一眼就看中了,她却没了下文。介绍人找她好几回,说我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中学毕业,没有老人,没有负担,光杆一个人,身体还没啥大毛病。可是她长得好,虽然生过孩子,身材保持的,挺她妈那个啥,挺好看的,她长得粉嫩粉嫩的,真是比没结过婚的大姑娘还要水灵。反正我是一眼就看中她了,她却左顾右盼。下不了决心。那时她男人已经死了两年多,她孝也守了。应该再找一个可心的人过下边的日子。介绍人就说我不会来事,于是我就让介绍人领我去她家,就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那次我买了好多东西,你也知道我,平时不太爱花钱,也不太会买东西,就挑贵的买,后来她就和介绍人说我不会过日子。手脚太大。
介绍人一说,我就急了,如果说我买东西少了,她挑我毛病我没的说,可是我买东西贵了,买多了,还不是为了讨她的欢心?栾光知道了,就让我自己往上冲,于是最后那次,没用介绍人领,我自己找上门去,我进门就对她说:我喜欢你,要不是为了让你也喜欢我,我会买那么贵的东西吗?只要你高兴,能接受我,你说吧,让我干啥,我二话不说,哪怕就和你过一天,我也心满意足。
你猜怎么的?她脸红了,她说她让我的真心打动了。后来她还说就是她原来的男人对她也没有这样好过。
都说男人贱,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我也挺贱,而且相当贱,比哪个男人都贱,对老婆百依百顺。她说啥我都听,就是这样她也不拿我当盘菜。你才二十多点就结婚了,你早早就尝到了女人,我呢?我都三十多了才找到一个可心的,虽然她结过婚。可是我不赚弃她,她赚弃不嫌弃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俩就这样过的挺好。
所以我不能睡,真睡着了冻死了,她还得再找主,再找一个象我这样,真心实意对她和孩子的,也不容易。
更何况,你也是男人,要是想到自己的老婆以后让别的男人搂着-晚上让别的男人骑着-那心里真象刀割一般,你说是吗?
范玉森说一这里,又拿出一支烟,看着智成的脸,悄悄点上,深深抽了一口,接着说:
老肖说你老婆长得相当带劲,你那个百合我也天天见,她是咱们队,还是大队的妇女队长,是相当不错,我听说她谁也瞧不上,怎么看上你了?你怎么搞到手的?咱们一个队里干活也没听你说起过?
范玉森的问话里充满挑衅的味道。一下子转到他身上。他却木木呐呐不肯往外说。
他不由得回想起十几年前,和他的杨帆,就是百合,和他那段充满浪漫情调的恋爱过程,于是他轻描淡写的说:我的那位你当然应该熟悉,就是当时咱们下乡那个八号地生产队里的妇女主任,后来还当过大队妇女主任--咱们刚进村没几天,她唱的二人转就把我吸引住了。她的嗓子太好了,舞跳得也好,我们是在去公社和县里汇报演出时处熟的-他娓娓讲起当初的过程:她演阿庆嫂,我演刁德一,咱们一个点的申喜奎演胡传癸,我们三人的演出还获奖了--
范玉森话里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你小子也太有艳福了,走到哪儿都有人看上,咱们一起在新安扛麻袋,你说你把那个叫顺姬的,那个刘哥的小姨子撩的,她象没了魂似的,天天围着你转,别人谁她也看不上,咱们那个搬运队里那些男人她一个也看不见,眼睛里只有你--你是不是趁机把她给划拉了?
智成最不想说这件事:别胡说!说的那么难听,还哥儿们呢,我就那么不堪?再好的女人,我不能负责就不能动真格的。我和她一起顶多拉拉她的手,亲也算亲过,也就三两回,都是她主动找我,她缠我缠的紧,要不是刘哥在里牵线,我和她也不会走那么近。
你说刘哥的面子我怎能不给?时间过去好多年了,说起刘哥他还是心里难受:如果刘哥不出事,他要是不去捞那根倒霉的木头,咱们一帮在新安粮库都能站下。
他没说他和她搂在被窝里的事,那些事说也说不清,还是不说的好。都过去好久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听说她嫁人了,就嫁在这一带。范玉森话里有酸溜溜的味。
不行,我还得下去跑几步,再坐一会儿就冻硬了!智成开了驾驶室门跳下去。
范玉森去旁边树林里出恭,回来时有些兴奋,他的嘴唇冻的发青吐字也不清楚:那边有一个小屯子,好象是个生产队,我去找件棉袄穿,一会儿就回来。
他往树林里走时,两腿都不太好使,迈步就象刚会走路。本来腿就短,现在更是乍巴乍巴的。智成赶紧原地跑几步,他也快要冻僵了。
十几分钟后,范玉森去的方向传来一片狗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