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宁满十七岁的这一年,灵凤终于挂上了“天下绣庄”的名号。此外,勿返阁内四小阁主的格局也生了变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四个妙龄少女中年纪最小、资历最轻的梵音在众人眼中印象更加深刻,并大有越琳琅这个花魁的势头。
其实造成这种结果的直接原因显而易见,这八大胡同的大小花魁,哪个不是用钱捧出来的呢?只不过这梵音,明里是被那蒙古王府的大公子阿布托关怀备至,暗地里,更有个财力雄厚的金主支持。每每梵音演出,他总会点牌让她唱些别致的曲子,此外还会送些零星物件与她,再不然花牌、打赏也是家常便饭。若是碰到什么捧角拼后台的事情,在梵音懵懂的情况下,那金主也暗地里都替她安排妥当了。可见这人对梵音的感兴趣程度。
可是感兴趣归感兴趣。奇怪的是,这人总是遮遮掩掩,恰到好处地不露出自己的身份。既然是对人家姑娘有意?何必如此呢?仔细一想,众人也便不追究了。即便是有些不理解,但是心里头的了然还是胜于不解的——毕竟八大胡同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地方,这金主若是权钱俱加,顾忌点名声也是可想而知的。
这一日,又轮到了梵音挂牌。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梵音渐渐地不怯场,她的甜美可人便可向观众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从而引来了一大票追捧者。若说男人最爱什么样的女子,莫过于在他们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那些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淡雅睡莲荷花了。而梵音,便恰恰属于此种类型。
追捧梵音的客人的队伍日益壮大,每个人都看在了眼里,有些人暗自为梵音担忧,比如玉宁;有些人则是真心为梵音今天的地位高兴欢乐,比如灵书与习琴;而有些人,则是恨得咬牙切齿,比如琳琅。
此刻她听着主楼那儿若有似无飘来的妙曼仙音,心中怒火更来平息,抬头看着镜中那绝美的容颜因为怒火的焦灼扭曲变形,心中更是一股烦躁。正当香儿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了琳琅双手一挥,将摆在梳妆台前满桌的饰胭脂都拂到了地上,劈里啪啦一阵乱响。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香儿本来是端着茶水进来的,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差点便把托盘里头的茶水也倒在了地上,为这些纷乱的器皿破碎声推波助澜。
琳琅眉头紧皱,恨不得砸了那正映着她丑态的妆容镜,还好被香儿及时制止了。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香儿心疼地劝慰道,小小年纪也知道如何叹气了,见琳琅的情绪至少有些平息,便转身默默收拾一室狼藉。
“好了好了,别收拾了。”琳琅胡乱地甩着长袖,愤愤地站起身来坐到一边,可是那从远处飘来的歌声就像鬼魅般缠着她,无端端的在她心里放大了好几倍,她又指示香儿道:“香儿!把那窗子!门!都给我关了!”
香儿站起身来,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小姐。”于是便匆匆踏过那一堆已经不成样子的胭脂水粉,先把本来敞开透气的门窗都关了个严实。空气的流通瞬间就被堵塞起来,房间里因为那些已经变成泥状的水粉,飘了些甜得腻人的味道。
香儿皱了皱眉,又蹲下身来把那些污渍依依洗净。而琳琅则怔怔地望着地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地毯出神。
这么多年来,她是头一次慌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愈觉得自己力不从心。眼看着自个已经快要十九岁了,如若再留在阁里,既定的命运也只不过是再收个灵巧可人的小女孩,好生**,自此一辈子就混迹在这卖笑场所里。这不是她原先想要的啊,她的锦衣玉食呢?她的名贵饰呢?她的凤翔绣庄的华美衣服呢?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