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事商议已毕、江耘向杨时告辞。杨时见四下再人,随甲一、少。挽留道:小子莫要急着走,明日陪老夫逛一逛岳麓山。
“岳麓山?山上是不是有个岳麓书院?唯楚有才那个?”
“是有个岳麓书院,等等,你说什么?唯楚有才?妙啊,妙!”杨时突然神叨起来,拈着长须,开始转起了圈,时而沉思,时而有所悟。等他回过神来,哪还有江耘的身影。
岳麓山,作为潭州境内的名山,景物非凡。自唐开元十八年(伪年)建岳麓书院以来,其人文景观便自成一道独特之风景,大宋真宗先帝之手书“岳麓书院”石牌坊,“程子四葳碑”名扬天下,足以让后来者景仰、凭吊。但于江耘这个看惯古迹的人,更吸引他的却是这里独特的自然风光,山上草木之盛,令人叹为观止。女贞、银杏、苦捞、枫香诸种名木随处可见,玉兰、迎春、桃花正是争奇斗艳的时节。
江耘放下羁绊。回复年少心性,摘了花儿又去撵野兔,只惹得杨大人吹胡子瞪眼,好不容易逮住了他坐在爱晚亭歇息,杨时便打开了话匣子:小子。昨晚我苦思良久,终于知道那句的出处,《左传》之中,“虽楚有材,晋室用之。然否?”
江耘却不知那么多。看老头子的神态,莫不是还不曾“惟楚有材”的说话,嘿嘿,又赚了一回,当下便故作高深地点点头。
“一字之改,妙至如斯,待会上得山去,老夫要题个字,便用这句,哈哈。”杨时大笑。畅快非常。
江耘附和道:“尚不曾见过杨大人的手笔,期待至及啊。”
杨大人挥挥手。兴奋道:“走,边走边聊。”
江耘拾级而上。手上并不闲着,一路摘了一路扔,只留下自己觉得最好看的。
杨时责怪道:“草木之数,亦有生命,如何不懂得珍惜,若是喜欢,摘一束便可。”
江耘抬扛道:“杨大人又如何知道这一路之上哪束是最好的?”
杨时脚步一滞,问道:“素知你巧言好辩,此番你却说个名堂出来。”
江耘见他难。心中思量一番,只走了五步,便有了说辞:“便以新法为例,如王相公者。只摘了一束,便认为那是最好,全然不管一路之上万紫千红,兀自浑然不见,可谓之专注。如司马君实者,两手空空,只想着前方会有更好的,任你万般心思只是不管,一路走到头。穷途之时,却现已错过万千风景,此谓之顽固。杨大人看来,象是个。要做司马相公的人。”
杨时摇头苦笑。叱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后生,如你这般千挑万选,那花儿便如百姓,经得起这般折腾么?”
江耘却大笑:“满山之中,何止千万之数,我这几技只是皮毛。杨大人不觉着,唯有这样,才能选到自己最中意的花儿么?”
杨时似有所悟,停住脚步,良久无语。
江耘亦收起玩笑之意。正色道:“此理放之浏阳,便可解释我之所为,唯有变革,才能进步,才能展。前路固然艰险,却胜过原地踌躇。有一句话,叫摸着石头过河。江耘所做之事,虽天马行空,却非胡乱妄为,河水虽急。我脚下踩着石头,却是心里有数,断不至于一脚踏空,放之于国。其理亦然。如果杨大人留意圣人明君之言,必然会现其中一条万古不变的准则。”
杨时“惶然道:“什么准则?万古不变?”
“对,唯一不变的治世之策只有两个字:改变
杨时差点,被江耘绕晕了,待明白江耘的意思,马上辩驳道:“孔孟仁儒之道,何时变过?”
江耘摇摇头,继续阐述道:“周行分封制,而秦以郡县代之,东汉之九品中正制。隋唐以科举代之,唐之宰相大权独揽,太祖以枢密院分之,此可谓变革之颠覆。孔孟学说当世不曾用,西汉董仲舒献之于帝王家,创天人三策。二程之学说,杨大人继之,将其扬光大,理教分明。此又可谓变革之改良。颠覆也罢,改良也好,却始终在顺应着历史的洪流。”
一番话说完,江耘转身远眺,胸中畅意非常。只觉岳麓山大,却经不过自己双脚的丈量,只需几步,便能登临绝顶,放眼天下。
杨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江耘,暗含欣喜之意,嘴上却并表露半分,只顾低头对付起脚下的石阶来。
又爬了一柱香时间。终于到达半山的山吞中。沿着平整的小径走不多时,岳麓书院已然在望。
两人信步其中。只觉幽谧非常,胸中自有静气。杨时走在前头,说道:“书院现任院长朱格,可不是个简单人物。绍圣四只朝廷欲废弃书院。改为鼓铸场。朱格时为湘阴尉,以乡校不可毁抗旨不行,几经争斗,书院得以幸免。后纳入“三舍法,之制,成“潭州三学。之翘楚。”
“喔,如此说来。的确是胆识过人。”
“这会儿书院正在授课,我们先不要打扰他,且四处看看吧。”杨时道。
“三年一试的时间快到了…足在今年秋季吧秋试讨,只怕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丫生耘问道。
“嗯,再过半年。这些人便要赴京赶考,接受朝廷的挑选。”
江耘忽然有所感慨,说道:“当初我若能像他们这般系统的学习一番,说不定就不会考得这么差了。”
杨时对于江耘之事早有耳闻,笑道:“做学问与做官是两回事,这一点老夫倒是明白的很。”
“呵呵,有学问的不一定是个好官,但好官一定是博学之人,便如杨大人这般。”江耘恭维道。
杨时大笑:小子,老夫不吃这一套。”
江耘心中嘀咕:“嘴上说不要打扰人家求学,却又笑得那么大。
学舍那边推了窗户,探出几个脑袋来,只见江耘两人举止不凡,不敢喝斥,缩了头回去。授课的教师闻声出来,见到杨时,不敢怠慢,急步过来行礼问安。
杨大人知道自己惊扰了师生,略感不安。不多时,院长朱掩也闻讯而来。朱格中等人材。面容清瘦,气度不凡。
“杨大人光临书院,朱某荣幸之至。”朱格施礼道。
“朱院长,今年你上我那儿跑了三趟,老夫岂能一趟也不来。喏,这里新任的浏阳知县江耘大人,后起之秀,今日正好在潭州,老夫也将他拉上来看看。”杨时指着江耘介绍道。
“朱某见过江大人。”朱格向江耘行礼道。
“朱院长,久仰。一路上杨大人说要给书院题字,快取些笔墨来。”
朱格微微一征,跟不上江耘的节奏,杨时也是大皱眉头。这小子说话做事,怎么总是不着四六?
朱格不敢怠慢。吩咐学生去取了纸墨。杨时拉着朱轻的手在园中坐下,说起正事:“朱院长,学院教资之事你且宽心,朝廷规定的官学钱还是和去年一样一文不少,老夫另写了奏折打算呈报圣上,请求增拨。只是增拨的理由,尚在考虑之中。”
江耘心中略感好奇,原来,后世这么有名的书院。也有捉襟见肘之。
朱格感谢道:“杨大人关心书院,我等铭感五内。岳麓书院名声渐播,三湘学子慕名而来,学舍的扩建,名师的邀请,用度大增,以实际情况为由,可否?”
杨时摇摇头。说道:“不可,官学之数,大宋为数不少,若以此为由,朝廷断然不会开此先例,至多回一句地方自筹,还是会推到老夫这里来。”
江耘心中却有了主意,抬头指着牌匾问道:“此何人所题?”
朱格奇怪地看了一眼年轻的知县大人,道:“先帝真宗所书。”
“年久失修矣,夫碍观瞻。”江耘谈笑道。
杨时双眼一亮。附在朱格耳边说道:“先帝真迹年久失修,学舍破败,求朝廷拨款修耸。”
朱格被点醒,乐得直点头,高兴非常,对江耘渐渐热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