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歪着脑袋看向陆不言,半天不说话。
少年假装不知,从桌上拿起一本《燮书·食货志下》来看,恰巧看到一则故事,话说古时有一名游方郎中吴明师,自诩医术高超,世间各种疑难杂症手到病除,尤其善于医治驼背。
这一日,他左手持“妙手回春”的医幡,右手高举过头顶摇动虎撑,来到一处集市上。
古时游医摇动虎撑时有一定的规矩:如果是刚刚入门的一般郎中,因其资历浅,医术未精,那要把虎撑放在胸前摇动;如果他属“资深”郎中,可以与肩齐平摇动;如果他的医术高人一等,可以把虎撑举过头顶摇动,象征其医术非常高明。人们一看郎中摇晃虎撑的姿态,便知其医术如何。但有一些庸医也会把虎撑举过头顶,滥竽充数。
但是,不管虎撑处在什么位置上,在经过药店门口时都不能摇晃虎撑。
因为药店里都供奉着药王孙思邈的牌位,倘若摇动,便有欺师灭祖之嫌,药店的人可以上前没收游医郎中的虎撑和药篮,同时还要求他必须向孙思邈的牌位进香赔礼。
众人见他仪容不俗,高摇虎撑,便知他医术定然不凡,于是,纷纷上前询问。
吴明师说:"本人学医三十余载,汤药针石无一不精,尤其善治驼背,无论驼得像弓那样,还是像虾那样的,甚至是弯曲像铁环那样的,若是请我去医治,管保早晨治了,晚上就如同箭杆一般直了。"
恰巧人群中有一驼背,便信以为真,请吴明师为其医治。
吴明师寻来两块门板,把一块放在地上,叫驼背那人趴在上面,又用另一块压在上面,然后跳上去使劲去踩,如此一来,驼背倒是很快就弄直了,但人也被踩断了气。
一见出了人命,驼背那人的儿子揪着他就到了县衙大堂。
不想,吴明师却说:"我的职业是医治驼背,只管把驼背弄直,哪管人的死活!"
少年看罢,并不觉得好笑,反而是眉头紧缩,不由掩卷长思,暗叹如今这世上的贪官与这庸医又是何其相似,仗着手中的那点儿权势,凶如猛虎毒似蛇蝎一般,只知薅老百姓的羊毛,发国难财,又哪里去管这普天下万千子民的死活?
梅儿见他忽然肃然,问道:“怎么啦?为何这么严肃?”
少年将手中的那本《燮书·食货志下》递给她“你看看就知道了。”
梅儿接了过去,仔细看了起来,不多时,忽然莞尔一笑,“我以为什么呢,原来你是为了刚才的庸医生气呀,要我说,也是那人太笨啦,归根结底来说,要怪也是怪他自己,纯粹是笨死的,咯咯……”
“……”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么?
陆不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下,男人与女孩的脑回路果然不一样,竟是如此的清奇!
二人说说笑笑的聊了一些趣事,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直到后来,忽听见街道上传来巡夜打更人“咚!——咚,咚!”的梆子声。
此时已是三更子时,梅儿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回房休息去了。
……
陆不言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冥想,没过多久,便进入到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之中,心随神动,蕴积在丹田内的真气缓缓流转起来。
自他觉醒地脉突破到木骨境以来,少年的修炼可谓进展神速,才短短数日工夫,他木骨境的修为俨然已进入到了中层的境界,照此发展下去,最多再有月余,少年木骨境的修炼,即可达到巅峰状态。
此时万籁俱静,少年心无旁骛,很快就进到了入定之中。
冲渊道在体内自如运转,浸润着他的身体,他的功力同时也在缓慢却稳定的提升着,自突破木骨境以来,体内似乎生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神识,在这缕极为细微却无比强大神识的引导下,真气沿着体内的经络向四处缓缓发散,凝神内视,依稀可见体内的经脉中已经汇聚成一条白色的气流,这股真气按照冲渊道的运行路线在体内游走,少年感到全身通透,经脉温暖,不但极为舒适,而且进步明显。
随着这股真气在体内越来越强盛,在他的周围渐渐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芒,同时,一缕淡淡的清新气息在房间内氤氲开来。
在经过前期近乎炼狱般的修炼之后,少年的体质已有了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不但修炼的速度有了飞跃式的提升,而且,体内的杂质被一步一步的剔除干净,与之俱来的是他体内的经脉也不断被拓宽,从而变得愈发坚韧。
由于有了土基境前期扎实而又强悍的基础,此时他修炼起来,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而且,在修炼的速度上也让他有种一日千里的巨大惊喜!
时间在无声无息流逝,丹田内那团已裂开一道缝隙的混沌之气也被慢慢引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松动,这时,比原先那缕天地元气多了一倍有余的混沌之气悄然融入到经脉里,对于这缕数量虽少,却至真至纯至盛的气息,显然与现有的真气不能相容,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冲突,这两股气息如两条好斗的蛇般打斗了起来,它们彼此纠缠,互相冲撞了起来,谁也不服谁,于是,在少年的经脉中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有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两股气息的冲突不可避免的让少年深受其苦。
但是,在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少年,他的心性与意志已变得无比坚韧与坚强,一般的痛苦对现在的他而言,皆是浮云,他放空心神,泰然自若,默默承受着来自经脉的煎熬。
又不知过了多久,体内两股气息经过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争斗后,开始慢慢变得气馁、妥协、包容,直至最终合而为一。
在承受过种种艰辛与痛苦之后,少年终于苦尽甘来,下一瞬,一股清凉的气息传遍了全身,在那份无比舒适熨帖的清凉感之中,他对周围的感知有了极大的提升。
令人惊异的变化亦随之出现,陆不言的眼眸悄然变成了淡淡的冰蓝色。
随着丹田内的天地元气无比契合的融入少年的经脉之中,这股真气在他体内悄然流转,渐渐进到天庭,他的头脑随之一片清明,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从陆不言身上释放开来,这突如其来无比强盛的精神波动令他的身体为之一震,几乎就在瞬间令他晕眩了过去。
少年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了床上。
房间内,变得无比安静,只有他的身体表面在不停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他像是被那团光包裹成一个茧子般,茧子外,没有半分的真气波动,而茧子内的人,则睡的很沉,很沉。
……
不知不觉,东方渐已发白。
经过一晚上的修炼,少年醒来时陡然发现自己的骨骼不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了增长,更为令人欣喜的是骨骼变得温润如玉,体内的真气竟渗透到骨头缝中,如此一来,不但体魄强健了不少,而且,自己的内力也必将成倍增长。
除此之外,他感到自己的神识也比以前要强大了一些,对于外界的感应也更深更广了。
少年见自己肌肤的表面结了薄薄一层薄膜状的细麟,不必多说,肯定是自己体内的杂质被淬炼出来的结果,他端着木盆来到井台,从水井中打出一桶水来,除掉了衣衫,赤の裸着棱角分明的上身,仅着了一条短裤,就在那里清洗起自己的身体来。
这时,在某间屋子的窗后,一双妙目正在偷看那具充满阳刚气息的身子。
看不多时,掩了窗户猛地转身,嫩若葱白般的手指后,是一张艳若桃花般的红颜,胸口似有只小鹿般在砰砰乱跳。
嘴里喃喃道:“莫非我馋他的身子?”
……
少年洗完后回屋换了一身新的衣衫,顿时感到无比的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敲门声,开门后,见梅儿一脸红晕的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只空空如也的木盆,低着不语。
“有事吗?”少年道。
“哦,我正要去洗衣,顺便过来看看,你有什么要洗的东西没有。”梅儿低声道。
“没……有,不麻烦了!”少年偷偷用脚往床下踢了踢堆满衣衫的木盆。
不想梅儿眼尖,一眼瞅见那堆杂乱盛放在木盆里的衣衫,便不再多言,一把抢了过去,道:“你帮了我和爷爷那么多,一直无以为报,洗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都是顺手的事,你和我有什么好见外的,”
少年执拗不过,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扬长而去。
看着她慢慢走远,陆不言转身来到了师父的房间,余良虽年纪有些大,但只是着凉而已,又有一身功夫的底子,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此时他脸上的气色已好了很多。
“师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陆不言道。
不想,余良晃了晃满头的白发,慵懒道:“不好!”
“噫?”陆不言又细细端详了一番,道:“我见您红光满面,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到底是哪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