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荀续等人箭法如有神助,不过转眼之间,便连出六箭,带出六朵血花。
可是依旧丝毫阻挡不住一众黄巾前进的步伐。
转眼之间,城墙之上,便几乎在同时架起了三四十座梯子。
归戚虎大吼一声,刚要把一座梯子掀翻,却惊觉居然用不上力!
这些梯子上面绑着两个铁钩,死死地咬住了城墙!
这下子麻烦了。
荀彧等人对视一眼,不由得脱口而出:“钩梯!”
荀衍蓦然抽刀,一刀将两根铁钩斩断,归戚虎大吼一声,将那梯子推倒。
荀衍一皱眉道:“波才阵中有能人。”
大营布置下攻守兼备的方阵,在粮草营还特别加派了人手,组成利于防守的圆阵。进攻的时候虽然混乱,却也有心在阵后设立了刀斧手,斩杀逃兵,今日攻城居然一口气释放出数百具钩梯,显然是这些日子新打造出来的,前些日子之所以不用,就是为了在今天打阳翟城防一个措手不及。
荀彧点点头,道:“钩梯不易推倒,只能火焚了。”
荀衍微微一皱眉道:“先等等。不必急着动用城防器械。传令,四面加强戒备,后备连枷手各分出一千到城墙上。”
荀续弓交右手,左手持箭射出几箭叫道:“三兄,弓弩手不足啊。”
钟繇苦笑道:“这已经是所有弓弩手了。”
荀续打眼一扫满打满算也才五六十个弓弩手,不由得破口大骂道:“你骗鬼呢!”
钟繇一刀斩断面前的钩梯,抹了把汗道:“你没见到黄巾阵中没有弓手吗?”
荀续一愣,这才惊觉昨日破阵以来,东城墙外还真没有见过弓弩手。
钟繇解释道:“都在北城外,借着上风向之利。公达领命带了几乎所有的弓弩手在北城墙压制对方。能够分到其他三面城墙的,也就只有这些人了。”
荀续奇道:“城中那么多人,如何不能现招募一匹?”
钟繇老脸一红:“其实是弓弦受了潮了,能用的只有这么一批。”
这下子荀续算是明白过来了。阴修不喜武事,对于武库从来都不曾去视察过,也没有设立一个专门的兵曹掾管理,偌大一个武库里面,竟然一不留神让打量的弓弦受了潮,吃不上劲了。
荀续摇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弓箭手不足,幸好连枷手匆匆赶到,弥补了城防的不足。
所谓的连枷就是一端长一端短的双节棍,运用于农业上是手工脱粒的好器械,用到城防上也是一等一的好兵器。
《墨子·备城门》中说:“二步置连梃、长斧、长椎各一物;枪二十枚,周置二步中。”
这里的连梃就是指连枷,专门用于对付持着盾牌登城的士兵。这些士兵把盾牌举在头顶上,刀砍不进,箭射不进,长矛需要突刺的空间,连枷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一棍子砸下去,长柄一段被盾牌挡下来,可是还有一段短棍随着铁链子越过盾牌,击打在盾牌下的头部,这种击打力量十分强大,常常能够置人于死地,或者将人打蒙,此时再有大斧手、长矛手攻击,便事半功倍了。
一千余连枷手,分出一半人每隔两步站成一派,一时间链棍四起,顿时将钩梯上的黄巾军杀得哭爹喊娘,如同下饺子一般,从钩梯上跌落下来。
荀续这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守城利器,看得啧啧称赞起来:“这东西好使,是个农夫就会使用,都不需要训练,一打一个准。”
钟繇点点头道:“你倒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的好处来。”
荀衍看着城墙下情势渐渐稳定下来,这才得了空闲,又吩咐道:“半个时辰后,再叫陷叉手上来,枪矛手休息。”
陷叉是另一种兵器,也是兵农两用,猎户用来打猎,牛角叉专门对付老虎等猛兽;渔民有三角鱼叉,就是西方神话里面海皇波塞冬的三股叉,其实就是叉鱼用的;牧民也用叉,叉牧草用的;运用到军事当中,可就险恶多了。
因为叉的主要用法是挑叉,自下往上用力,常常能够躲过对面主要防御头部的盾牌,从盾牌下沿叉入对方小腹,然后将人推下城墙去。这样的伤由于小腹多是肠子,一般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亡,但是全身大量出血,伤员无力回返,只能躺在原地惨叫,哭喊着让同伴救命或者再多给一刀,战争之残酷,莫过于此。
荀衍素来认为这种兵刃有伤天和,能不用就不用,不过连枷虽好用,可是太过耗费体力,两班倒也难以持久,中途只能让人歇歇,将陷叉队伍领上来。
双方又在城墙上相持了大半个时辰,都感觉到了疲惫。厮杀跟寻常的劳动有所不同,一个农夫能够一口气干活两三个时辰都不带休息的,可是到了城防上,撑下来一个时辰就已经是身子骨强健的了,满眼都是血光四溅残肢乱飞,心理压力太大了,站在一边不动手都容易出一身冷汗。
所谓的精兵就是经过大量的血战之后才能铸就的强军,对着这种景象有了十足的认识,因此在渡过前一个时辰的体力极点之后,往往能够连续厮杀好几个时辰。正规军与农民起义的队伍最大的战斗力差距就在第二个时辰里面开始迅速拉大。
不过黄巾军虽然攻城攻得乱七八糟,阳翟城的守军也没有好上太多,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尤其是一些世家豪族里面出来的宾客部曲,平日里作威作福叫嚣得十分厉害,可是到了战场上,却连寻常农夫都远远不如。
荀彧看得摇摇头,对张礼道:“唯最残忍者最怯懦,这话真是半点都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