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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访襄阳(2 / 2)

我谦虚两句,道:“还未请教诸位大名?”</p>

马谡一指那皂衣青年:“这是博陵崔州平。那位,乃是隆中诸葛亮,孔明先生。”说到此处,忽然住口不说,并不介绍对面那老者。</p>

我吃了一惊,想道:“你就是诸葛亮?”仔细打量他,却不见有什么奇特之处,心想:“是了,他现在年纪还小,自然学问未足,知识未富,要再等上五六年才能慢慢成熟起来。反正我又不想搞什么乱收名人去拔苗助长之类的无聊事情,理他作甚?”点一点头,并不在意。</p>

孔明注意地看我一眼,道:“听闻许昌曹丞相极其嗜棋,王先生这等棋才,自已得到丞相青睐,怎会来到襄阳?”他声音冲淡恬静,不温不火,似有一种奇异的磁力,令人不得不答。</p>

我心中点头,这点年纪居然能这么老气横秋地说话,真是怪异。慢慢答道:“我本是要过江东去访一位朋友,顺路到此。”</p>

孔明道:“可是江东棋圣严子卿?”</p>

我诧道:“孔明先生何以知晓?”心想:“看不出来你学问很杂啊,连这种棋士也知道。”</p>

孔明淡淡道:“曹公麾下,三教九流,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棋中二圣,马绥明已到许都,那严子卿,自然也是曹丞相急于得到的人才。”看一眼崔州平,见他悠然望天,若有所思,心里不觉叹了口气。</p>

马谡冷笑一声:“曹阿瞒虽爱才,却不知才。荆襄九郡多少才俊之士,他何不来取之?”</p>

孔明道:“河北袁绍,眼下对他仍然威胁最大。其他黑山军、刘玄德等等都在附近,他怎有余裕来攻荆州?何况刘景升亦一方之豪,曹丞相也要忌他三分。”</p>

马谡歪歪头:“袁绍癣疥之疾,何足挂虑?刘表更碌碌辈也……”</p>

孔明急止道:“幼常休胡言。哦,州平兄,我料近一二年内,河北必是兵荒马乱,人不如草,吾兄此刻欲返还故里,小弟窃以为不妥。”</p>

崔州平哈哈一笑:“孔明兄多虑了!州平学业未成,岂可回乡?何况襄阳山明水秀,又有兄等良伴,州平怎忍相弃?”</p>

孔明点了点头,虽知他有点言不由衷,却不再劝,转向我道:“王先生,你现在去江东,只怕寻不到严子卿。”</p>

我微讶道:“为什么?”心想:“我是集一军的情报,那么多细作在忙活,也还不知道的事,你就算是诸葛亮又能如何,现在还不是孤芳自赏的少年儿童一个,怎么就知道了?”</p>

孔明微笑不语。</p>

马谡哼了一声:“你这人很笨啊,碧眼小儿请了子瑜兄去做官,自然时常会有些消息回来。”</p>

孔明板起脸,瞪他一眼,责备道:“幼常太无礼了!那孙权孙仲谋比你还大数岁。你称他小儿,你岂非亦小儿么?”</p>

马谡脸上一红。</p>

这时旁边那静默老农忽笑道:“幼常恃才狂妄,虽无不可。但却不可小觑了天下英雄。老夫看那孙仲谋虽年仅十八岁,却是与众不同。”</p>

孔明点头道:“庞老所言极是。哦,王先生,此乃襄阳庞德公,亦是孔明的恩师。”</p>

我慌忙施礼道:“久闻大名,幸得一见。”心想:“怎么提前见着了?”</p>

庞德公是襄阳本地人,家住岘山南,长期隐居躬耕,拒不出山入仕,甚至连襄阳城府也没到过。刘表闻他之名,亲自前去迎接,却遭到断然拒绝。刘表很不甘心,道:“先生苦居畎亩而不肯官禄,能给后世子孙们留点什么呢?”庞德公答到:“如今世人都给子孙留下危险,我却给子孙留下安全。我所留着虽然与众不同,但不能说我没给子孙们留什么。”其人飘逸恬淡如此。</p>

庞德公扫我一眼,站起身,挎上药篓,扛起药锄,哈哈大笑一声,洒然而去。</p>

我见他招呼也不打就走了,不禁愣住。</p>

马谡笑道:“我就怕这样,才没介绍。庞公最讨厌凡俗礼节,你跟他见礼,他自然要躲得远远的了。”</p>

孔明道:“依我看,王先生不如暂在襄阳停留几日。待江东局势平稳之后,亮修书一封,先生持书可去见家兄诸葛瑾。家兄也十分迷恋围棋,定会善待先生。”</p>

我心中暗想:“你倒是很会为人考虑。”好感大生,道:“多谢孔明先生。”</p>

孔明扫一眼已复原的棋盘,道:“人道世事如棋,可惜棋非世事。中原虽好,非我安身立业之所也!”大袖一拂,推枰而起,道:“幼常,习祯乃刘琮老师,只怕刘琮已召了不少人去助阵,令兄棋恐危矣!你引王先生上山去罢。”向我道:“书信一事,数日后我会遣人送至马府上。”微微一笑,长长一揖,携崔州平径自去了。</p>

上山路上,我问道:“适才那位崔州平先生何以一见我,便知我从许昌来?”</p>

马谡道:“其实断定先生来自许昌,乃是孔明所言。崔州平不过求证而已。”</p>

我一呆:“崔先生本是北人,尚有可说。孔明先生如何测知?”</p>

马谡道:“孔明幼年也是从北方迁来襄阳。不过……”脸上微红,道:“先生其实一点都不像北方人。大概孔明是从先生服饰、举止看出破绽的。”原来马哲和我一上山,孔明便料定我来自许都。马谡不服,认为我身形瘦弱,眉目清雅,必是江南人物。二人遂聊作一赌,请崔州平为中人。马谡让崔、孔二人故意不睬马哲,就是为了把他气走,好细细盘问我。</p>

我听罢,笑道:“孔明先生虽然猜对我来处,但我却的确是南方人。小时候到过北方,学得一口北方方言,竟然瞒过了诸位。”</p>

马谡呆了呆,忽然大笑道:“好,好,原来我们都没赢。回头定要找孔明兄说个明白。”</p>

二人边走边聊。我又夸奖孔明棋艺,与他人不同,道:“我阅棋甚多,却从未见过孔明先生此等弈法。古人说:高者在腹。诚不我欺也!”</p>

马谡悻然道:“比之先生,只怕他仍然相差甚远吧?”</p>

我摇头道:“棋有高下,那是因为他没有明师指点,又不肯专心学弈。但其才气之高,胸怀之阔,却是溢于纹枰。我很喜欢心折。”</p>

马谡默然,半晌,叹道:“先生不愧是名家,果然识货。那孔明虽非望族子弟,但纵观庞、黄、蔡、蒯、习、马、杨诸名门少年,才堪与其相匹者,唯庞士元一人而已。其抱负才能,实是一言难尽。”</p>

我看他一眼,道:“我听人说,马氏五常,人皆贤良。阁下年纪轻轻,口若悬河,见识独到,才亦不下孔明。”</p>

马谡涨红了脸,先摇了摇手,忽然仰天嘻笑两声,道:“先生无须宽慰小子。谡何人也,岂敢与孔明比肩?但求他日能附骥尾而致千里,便心满意足了。”</p>

我暗想:“此人口气轻狂,数语贬尽天下英雄。唯一提那诸葛亮,便诚惶诚恐,心悦诚服,看来那青年诸葛亮,已非寻常之人。”道:“如此人物,为何甘居林下?”</p>

马谡哼了一声:“未遇明主,出之何益?”</p>

我默然,心想:“你倒很了解他嘛!”</p>

说话间,已至鹿门寺。只见寺前树荫下人头攒动,老远就听有人在喊:“季常,快认输吧!”“马先生,怎么还在想啊?”“白眉兄,这棋已经不行了,不如投降算了。”</p>

马谡疾行过去,挤到前面,细看究竟。</p>

我紧跟进去,举目一瞧,只见不远处二人端坐,一人三缕黑髯,面带微笑,正向四周人群点头示意。另一人相貌清奇,冥目内视,对身边事情似是毫不知晓,最异者他年纪不大,两道长眉却全成白色,比他雪白的皮肤还白。再看一眼棋枰,我心想:“那黑须鼠目的当是习祯了。他这棋毫无优势,那白眉马良为何这么久还不敢落子?哦,这周围的人想必都是刘琮二公子找来为习祯助威的,马良的心已经被他们搅乱了。”</p>

四下一扫,忽见马哲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漠,只偶尔看一下棋枰。</p>

我见他三番五次盯着一个地方看,微觉奇怪,定睛看去,细算了几步,暗暗吃了一惊。扯一下马谡,转身挤了出去。</p>

马谡十分机灵,忙跟了出来,见无人注意,低声道:“吾兄势孤,先生何以教我?”</p>

我道:“现下局中有一要处,我料以令兄和习祯棋力,都还未曾看出。眼下他们紧盯着左边,大概七着之内可以定形。七着一过,便该习祯行棋,那时双方均会发现那一胜负处。令兄棋就危险了。”</p>

马谡急问详情,我附耳,细细讲述,然后道:“令兄已是心神不定,必然难以算到此处。只怕非待习祯占据要津之后,才会恍然醒悟。”</p>

马谡咬咬嘴唇,低低骂道:“刘琮这小家伙真是无耻,竟然驱动这许多无赖之徒为习祯捧场助战。想来他舅舅也跑不了出谋划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向我道:“先生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复又钻入人群,不一会儿竟挤至习、马二人身侧。他一把抓住马良胳膊,道:“四哥,适才四嫂着人来,要你赶快回去。”</p>

马良霍然睁开眼,见是马谡,忙道:“五弟,家中有事么?”他本来一直从容镇定,这时却大见慌乱。</p>

马谡看看左右,故意压底声音,偏偏众人却都能听到,他道:“四嫂说今日北风忽紧,只怕又将下雨,要你赶快回去加件衣服。”</p>

马良紧张道:“她可知我在此……下棋?”声音已微微发颤。</p>

马谡道:“只怕还不知。不过,四哥你知道四嫂的脾气,如果时间太久,只怕四嫂就会亲自来了。”</p>

马良一下站了起来,向山下张望。但四周挤满了人,却哪里看得见外面?</p>

众人见他这等模样,齐声大笑。习祯眼睛本小,这一笑更笑得一点都没有了。马良惧内,大家本有耳闻,想不到竟至如此。</p>

习祯笑道:“季常夫妻情深,宋某十分感动。如是季常急着回去,那也行,留下玉璧,季常走也无妨。”众人更是爆笑。</p>

原来二人赌棋,习祯所下彩头是刘琮送他的一只金蛤蟆,乃高手匠人所制,活灵活现,十分珍贵。马良的赌注却是一块家传白玉璧,亦是价值不菲。习祯要他留璧走人,四下刘琮遣来众人自然要加意喝彩。</p>

马良一张白脸忽然红了,他慢慢坐下,冷冷道:“习兄的金蛤,良心慕久矣!”拈起一子,打入棋枰。</p>

习祯知道他心气已浮,暗暗欢喜,立刻落子相应,转眼已下六着。</p>

马谡见弄巧成拙,不由大急,一把又抓住兄长肩膀,用力一捏,道:“北风甚急,四哥!”</p>

马良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目光诡异,嘴角向上微斜,心中一动。</p>

他素知这个兄弟心眼玲珑剔透,断不会故意扰乱自己心神,道:“五弟你且回去,告诉你四嫂,多备酒菜,等我回来一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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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谡道:“你可快点回来。”</p>

马良道:“去吧,你四哥不会输的。”</p>

马谡听出四哥恢复了平静,料他已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心退了出去,冲马哲挤挤眼,扯住我们便要往山下走。</p>

我见他脚步匆忙,似乎有些紧张,心想:“这小鬼人小鬼大,不知搞什么名堂?”又见马哲面含微笑,也不阻止斥骂,便借机随马谡下了鹿门山。</p>

一直行至山脚,马谡见左右无人,这才郑重向我道谢,邀我至马家一叙。</p>

他能言善道,我想反正也要回去,便答应了。</p>

中午,马良兄弟大摆盛宴,专门款待我。</p>

席间宾欢主笑,马良一再劝酒。</p>

我感到有些招架不住,偶然一瞥,见马夫人站在内室门口,忙道:“马夫人快来,季常将醉。”心想马良既然惧内,此招定然有效。</p>

谁知往日约束甚严的马夫人柔声道:“难得高贤光临,多饮几杯也无妨。”</p>

我苦笑一声,这不是自陷淤泥么?一推酒鼎,坚辞不肯再饮。</p>

马谡知道我是不肯酒后失态,便劝住兄长,道:“小弟回来得早,不知四哥如何赢那习祯?”</p>

马良甚是得意,放下酒鼎道:“那习祯平日狗仗人势,好不跋扈。嘿嘿,你没见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哈哈,不可说,不可说呀!嗯,五弟,你棋技进步好快,居然看到了那步棋。”</p>

马谡一笑,道:“小弟何功?那是王先生指点。”</p>

我逊谢几句,随口问马谡何故匆匆下山?</p>

马谡道:“当时我忽然想起,蔡氏和我马家一向不和,此次赌棋,刘琮的舅舅蔡瑁必定有份参与。他手握大权,心胸十分狭隘,虽不敢对我兄弟如何,但他若是知道先生暗助家兄,定会对先生不利。那山上十九是他耳目,我怕先生被人认出,所以不得不如此。”</p>

我心中感慨:“这童子,难怪日后孔明喜欢,真是聪明。小小年纪,忒也精灵。”</p>

酒席宴罢,王、孔告辞。马良要将那金蛤、玉璧送给我,我坚辞不要。马良道:“如不是先生,这二物早已归了习祯。既然已非马良所有,先生留作纪念,正是合适。”坚决相赠,其意甚诚。</p>

不得已,我受了一件,那玉璧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p>

马良想挽留我多住几天,我看看马哲,马哲微笑一下,低声在马良耳旁说了几句,马良作恍然大悟状,道:“既然二哥如此主意,小弟自当遵从。”</p>

正在此时,马谡进来,身后跟着马府的管家,说道:“外面有一童子,说要见王大哥。”</p>

我一愣,童子?</p>

马哲道:“请他进来吧。”</p>

那管家应了一声,不一会领进个童子来。</p>

我见了这童子,心中一动。</p>

那童子低头道:“小的是诸葛家中书童,奉主人之命来把书信交给王先生。”</p>

马谡道:“啊,原来是孔明的信啊!怎么我没见过你?”</p>

那童子抬起头,看着他道:“小的刚到主人家不久,所以少爷没见过我。”</p>

马谡哦了一声。</p>

我这回看真切了,这童子的确是阿西。</p>

我也不说破,任他自说自话。</p>

阿西取出书信,道:“家主人有几句话,嘱我单独告知王先生。”</p>

马哲、马良兄弟立刻道:“王兄,我们暂时告退片刻。”</p>

我谦虚两岸句,看着他二人把马谡给拉了出去。</p>

回过头来,我低声问道:“你怎么从诸葛家来?”</p>

阿西道:“小的前些天奉军师之命给诸葛亮先生送信,顺便在他家呆了几天。今日听诸葛先生回家提起主人模样,心中想念,便私下而来,见见主人。”</p>

我点点头,心头舒服。</p>

“阿西,你在襄阳,可过得习惯?”</p>

阿西道:“多谢主人关怀。阿西在襄阳,有伊先生、董大人照应着,一切安好。”</p>

我忽然想起阿昌来,微微皱下眉。</p>

“主人似乎有心事,阿西可有能效劳之处?”</p>

我左手抬起,轻轻揉了揉眼睛:“记得上次军师让你去见那武陵帮的沙摩柯和司马芝……”</p>

“是,阿西记得。当时阿西随主人与军师同行,来到襄阳的第一天晚上,军师特意让阿西去见到了沙摩柯帮主,主公第二天去会那位蒯家主人。”</p>

“嗯,……”此事一直是军师在管,我本来想问问他情况如何了,话到嘴边,却忽然停住。</p>

阿西看看我,忽然笑了一笑。</p>

他笑容如此奇怪,简直是……诡异,对,就是诡异。</p>

我心头一凛,想起徐庶当日的话来“这孩子虽然小,可是来路不明,心思很杂,飞兄以后对他要注意些。”</p>

阿西道:“主人可是想念阿昌了?”</p>

我心里忍不住惊讶于他的敏锐感觉。</p>

阿西道:“据小人所知,阿昌在武陵帮并未受到恶意待遇,只是因为一些意外,所以他暂时无法返回长沙。而且,他就在这一带。”</p>

我心中一震,道:“你怎么知道?为何不报与军师知道?”</p>

阿西道:“小人负责襄阳一带的情报搜集,自然要了解附近的各类异常状况。阿昌的事其实小人早在半月前就已得悉,只是一直没有准确的消息传来,因此拖到现在才赶来向主人禀报。”</p>

“那么你现在已经确定了?”</p>

阿西得意道:“小人已经完全确定,阿昌现在,就被藏在马家庄这一带。”</p>

我冷冷盯着他,这臭小子,居然敢这么自作主张。徐兄果然先见,这小子心中另有打算。</p>

“你做得很好!如果能找回阿昌,我会和军师说,重重赏你。”</p>

阿西道:“谢主人,另外,还有一件事……”他脸上忽然又现出一丝诡异的神色,两眼溜溜乱转,似乎突然感到紧张。</p>

我心念一闪,决定先发制人,趁他抬起头来,我双目神光暴射,先发制人,开始对他施加深入心底的压力。</p>

这是我催眠之道进步后衍生出来的妙术。</p>

阿西身躯一颤,话声顿时断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仰倒。</p>

我毫不放松,逐步加强精神的控制。相应的,内气略微收了两成,以免他支持不住,被一下击得崩溃,那就不好玩了。</p>

阿西的身体慢慢又竖立起来,他脸色发白,两眼直勾勾盯着我,眼中现出哀求之色,叫:“主人,不要……”</p>

我心里暗暗诧异,这小子不是不会武功么?他怎么能抵挡我新创的摄魂之术?</p>

心里那个不爽简直到家了,自从我开始研究这门技艺以来,进程就从来没有顺利过。</p>

“阿西,听我的话,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p>

阿西两眼无法离开我的眼睛,他脸容不断扭曲着,似乎在克服着我语言中的诱惑力,但他的嘴巴,却不由自主道:“小人是……是……皇甫……世家……的……‘搜籍使者’。”</p>

“搜籍使者?那是什么?”</p>

“主人……搜籍使者,不要啊……就是为家族……搜集别家别派的……不要……独门秘艺……主人……”阿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两只已经变得很呆滞的眼睛拼命左右转动着,竭力躲避着我搜捕的锐芒。</p>

“哦,那你跟着甘宁,要搜集什么绝艺?”阿西的几声主人叫得我心中发软,但一想到他是别家的间谍,心中就不由怒火难压:“你这么为几家做事,那里是把我当主公对待了?”</p>

“甘大爷……家传的阵道、武功、箭法,家主都……都很感兴趣,特别……特别是……阵法。”</p>

“得手了么?”</p>

“还……没有,甘大爷不信任我。”</p>

“难怪你会要求我带你走,你想从我这里学什么?”我冷冷逼视着他,说完之后,心里已然想到:“他恐怕不是想学我的什么东西,是想偷学徐庶的阵法之术。”</p>

“不,不是,主人……取出天子密诏之后,……阿西……就……就想跟随主人了。”</p>

“为什么?”</p>

“主人……气度极大,令人心折。阿西不想再给人当奴隶,阿西想跟随主人建功立业。”</p>

阿西的眼睛终于成功地避开了我的控制,说话流利起来。</p>

我暗暗吃惊,虽然我是心软放松,但他这门反精神控制的方法也很不错,出乎我的意料。</p>

我知道自己也无心再搜他的魂儿,毕竟我还是非常欣赏他的,索性收了内气,问道:“好吧,那我就跟你好好谈谈。”</p>

阿西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两只眼睛又灵活起来,他看我一眼,恭身答道:“是,主人。其实小人早想和主人说明,只是怕事机不密,泄露了出去,让皇甫家发觉小人的心思,小人可就死定了。”</p>

我微微皱眉:“皇甫世家有几个像你这样的搜籍使者?”</p>

阿西道:“共有四人,我们从家族中出来之后,以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为名。”</p>

“哦,就四个?那你们在家族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吧?”</p>

阿西道:“是啊,虽然我们年龄都比较小,但大都机智能言,各门各类的知识也都知道一些,家族中除了春夏秋冬四大门主之外,就要数到我们四大使者了。”</p>

我道:“像你这样的人才,培养起来也是很不容易的。”</p>

阿西笑了一下,道:“多谢主人夸奖。”</p>

我冷笑一声,道:“你既然在皇甫家族中居于如此地位,却为什么仍想叛变而去呢?”</p>

阿西脸现惭容,急忙解释道:“主人你没做过搜籍使者,不知道我们的艰难。我们要偷要求的,并非普通之物,而是各家各派的绝密之技,一旦被发现,必然死得其惨无比。上一代的四位搜籍使者,有三位都是被秘籍的主人发现而被残忍处死,尸骨无存,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回来。我们身在异乡,吃苦受难也还罢了,最吃不消的是日日夜夜都得担惊受怕,过的都不是人过的生活啊!”</p>

我理解地点点头,干间谍这一行当然是这样了。</p>

阿西道:“小人一家三代都在皇甫家做奴隶,前代家主因与吴郡顾氏争夺清江船行,被对方派高手半路截杀,我祖父是负责保护家主的伺奴长,在护主的打斗中被杀;父亲长于筹算,因为祖父的功劳,得以在皇甫家中做三管家,他不该卷入家主之争,结果扶错了主子,最后被迫投河而死。那时小人刚出生,母亲什么都不敢跟别人说,只敢说是病死的,一直等小人长到十一岁担任了搜籍使者,她老人家病得奄奄一息不行的时候,才偷偷告诉了我。小人不敢在家族里久呆,怕被家主记起往事,借故害我,一直在寻找脱身的机会,后来我私下求冬门主设法

,让小人接受了到甘家搜籍的任务,才出来跟了甘大爷。”</p>

我哦了一声,道:“这么说,其实你与皇甫家是有仇有恨,无恩无惠。”</p>

阿西恨恨道:“主人说的是。”</p>

我道:“嗯,那你本姓什么?”</p>

阿西道:“小人本姓贾,复名连诚。”</p>

我知道古人以复名为贱,听他名字,倒也不以为异,道:“贾连……算了,我还是习惯叫你阿西好了。阿西啊,那么你是决定以后都要忠心耿耿地跟随我么?”</p>

阿西双膝一弯,跪倒在地,磕头道:“主人,阿西早就决心效忠主人了,自从跟随主人以来,小人做事非常勤勉,没把军中一丝重要消息透露给皇甫家。上次陈江越和皇甫夏船队遭袭,家主特意发来密信斥责小人,若非主人已释放了他二人,小人差点就被他们招回。小人知道,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家主会起杀害之念,所以这次得知主人到达襄阳附近,急忙赶来叩见,顺便把小人的这一隐衷向主人禀报。”</p>

我心想:“原来他忽然紧张,是想告诉我他的家世,我倒误会他了。”</p>

“你这门抵抗我摄魂术的法子很不错啊!”</p>

阿西苦笑一声:“皇甫家一直训练这种搜籍使者,对使者暴露之后可能的遭遇早已有备,严酷刑法倒也不惧,就怕被人以搜神摄魄之术追出家族底细,所以每个搜籍使者出发前都要受到严格的精神训练。可是主人的手段太强,小人实在抵挡不住。”</p>

“好了,现在你告诉我,阿昌的情况到底如何?”</p>

阿西点点头,正要说话,门外忽然有人道:“飞帅,马哲有急事,可否告进?”</p>

我一怔,忙道:“仲常么?请进来说话。”</p>

阿西知机道:“王先生,您若没有其他问话,小的先告退了。”慢慢退后,向门外退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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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一开,马哲推门进来,一把抓住他胳膊:“哎,此事与你有关,你可不能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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