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舟抬起头来,快速说道:“陛下,我乃江陵府将军县将军村人士,因邻里情深,离家赶考时,邻居柳府老太君赠我一枚柳家族徽,应允如有难处,可求柳家相助一次。时值广陵江江陵段溃堤,三县数万户受灾,学生便以此令牌冒充柳御史家人,匡骗知府张路遥、水师指挥史霍言,以此诈得奸商钱粮,用以赈济灾民,殊不知奸商以少数陈腐之粮交售官府,以至军中怨忿,起因皆在学生,还望陛下法外开恩,饶学生死罪,也请柳大人恕罪!”贺齐舟说完又转向西侧前排的柳晋安点头认错。
柳晋安脸色铁青,并不吭声,见皇帝看向自己,便道:“前些日子是收到家母寄来的一封家书,提到过借给贺齐舟一枚令牌之事。”
姜琮好像有点吃惊,看了看站在龙椅左下方的太子,道:“好啊,又是江陵之案,姜杉,我问你,这一个月来你是不是就等我出关处理此事?”
姜杉低头道:“事关重大,儿臣不敢妄断。”
“那大赦之事呢?明日可就是元日了!”姜琮继续阴沉问道。
“禀父皇,大部分名单内阁都已圈定,只是,只是江陵一案中的众多疑犯,诸位大学士始终给不出意见。”姜杉回道。
“郊外命案呢?皇城之外,死这么多人,你让我大齐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姜杉无奈跪下,道:“此案武察司和刑部尚在侦破之中,相关卷宗儿臣已让人抄录至御书房。”
“啪!”姜琮用力拍了一下椅背,将殿内众人都吓了一跳,已经好久没见皇帝发这么大的火了。
“也就是说,还是要朕来处理啰?”
姜杉惶恐答道:“父皇,城郊案恐与江陵粮案有牵扯,儿臣无能,确实无力彻查啊!”
姜琮一时也不说话,殿内只余众人的喘息之声,过了一会,可能是稍稍平息了怒气,姜琮对太子淡淡说道:“起来吧。”然后又对跪着的贺齐舟道:“你也起来回话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齐舟谢恩后站直身子,面向皇帝,将江陵水灾、张路遥筹粮、城内奸商哄抬粮价、自己易容后向张路遥献计挪用官粮、逼囤积粮食的奸商被迫售粮之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其间多次有官员质疑贺齐舟所言不实,皇帝最终忍不住怒道:“若有疑议,先待他说完再讲!”
贺齐舟遂一口气讲完事情经过,并愿意与水师、张路遥、陈家商行对质,几乎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将金陵派、全真教、张路遥、水师都进行了开脱,这些说辞可是贺齐舟苦苦思索了多日才整理出来的,自认没有多少破绽。
姜琮听完之后,脸色更加难看,阴沉说道:“好了,你们现在有什么说都可以说了。”
“陛下,南直隶一年所交钱粮足占户部税收的二成,其中扬州陈家功不可没,且陈家乃我朝三大家之一,素有善名,岂会做那种趁火打劫、不顾百姓生死的卑劣行径!”户部待郎立即陈奏!
“那会不会还有其他用心呢?”刑部侍郎汪峻插话道。
“还有没有规矩?”以前对于朝堂上的廷辩一向宽容的陈裕朝着刑部尚书胡懋叫道。
颇为苍老的胡懋回头对隔了好和个身位的汪峻喊道:“陈——阁老让你守点规矩,启奏后才能发话!”故意突出了一个“陈”字。
“陛下,既然贺齐舟自称熟知内情,微臣正好有两个问题想问一下。”大理寺少卿王平上奏。
“准。”姜琮道。
“贺齐舟,你且说说,既然陈家商行要囤粮惜售,那为何还要将手中之粮安排闲散人等再亏本售出?这与理不合啊。”少卿问道。
贺齐舟答道:“因为动用了船上官粮、以及金陵派加运来的赈灾粮之后,府中粮食已够灾民食用十天至半月,几乎不会再有人饿死,而十天后朝廷赈灾粮必至,加上本地和淮北粮食成熟在望,如再囤粮,其粮价只会日薄西山,还不如趁有人高价收购时出手!而且,我估计当时江陵陈家已经亏空了不少,急需填补窟窿。当然,我也没料到江陵陈家居然无耻地将陈腐之粮混入!”
“那你可知那些霉变陈粮引起多少军中怒意吗?有多少将官被士兵怀疑克扣粮饷吗?”莫德正插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