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童一路玩闹,终于回到一个小院儿里。
院子里景致不俗,偶有几只雀鸟正在相斗,两个小童叽叽喳喳的闯进来,小院子顿时热闹了起来。
两人喊着师父欢喜的不行。隐约间才看见院子书房里人影走动,是一中年文士,容貌普通,干净利落,手中还拿着一本半开的《南华经》,脸上笑意盈盈。面色微白,恰到好处的髭须点缀的面色方正刚毅,一身浅碧色衣袍洗得发白。
这正是:
骤离宝阙,乍出楼阁,千里远赴河山会。慈济平明柳,暗分莫谷春。巧引千江来龙水,有计缚妖蛟。
斜背宝剑,半捧拂尘,筹谋慢定旧乾坤。夜解晦明道,昼开玉尺箫。寄生微尘世界里,无意访南乔。
“师父,师父,不依不依!你诓我们,昨晚你又出门了!今天茶肆到处都是你这夜行客的话本故事!你上个月就说若有夜行之事一定带着我们!”那活泼的小童一阵叫嚷。
另一个小童拿着一张糖饼啃得津津有味,忽得被叽叽喳喳的小童推了一把。“对,对,华弟说得对!师父,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嘴里的糖饼还没来得及咽下,说起话来还有些吐字不清。
那文士笑眯眯的敲打着二小童的后脑勺。
“好个小崽子敢编排起师父来了!今天的功课可是做完了?偷跑出去玩闹!看东翁回来我不告你们的状。”
“别别别,师父,我们不去了,不去了,别告诉娘亲我偷吃了糖饼。”那啃着糖饼的小童一脸诚恳。
旁边的小童急得跳脚“瑾哥,你……,别吃啦!”
“师父,不行,反正你得带我们去,不然我就去茶肆里说我师父就是夜行客!哼……”小童拿出一脸无赖的娇儿模样。
看着两小童一个“诚恳”的哀求,一个娇儿般无赖,文士无法只得开口“东翁他们快回来了,你们今天的功课可还没完呢?我要看你们俩默没默熟《南华经》的内七篇,再论其他。”
二人连忙随意抹了抹手上的糖渍,跑回书房默写《南华经》了也。
原来这文士名唤赵晋亭,自说是一小仙门世家旁系子孙,因在家中受气,遂云游天下,这种情况倒也多见。只有一日不知为何被人所伤,修为受损,又直盘缠金银用尽,逃在阳尧城前,被城门前茶铺老头儿所救,指点他说这阳尧城中有一积善人家姓宋,最好怜贫济困,斋僧奉道,专门置有一别院收留游方之士、困苦之人。叫他去投,果然如此,赵晋亭投在宋家别院月余,伤势渐好,便思图报。
说来也巧,时人遵奉修行,崇尚天道,王化渐驰。虽说这阳尧城地处偏僻,无有修仙之教宗,到底归于千百界,如今受武陵洛氏管辖,倒也是一方礼道的善地,倒也有些人会些不入流的浅薄仙法道术,虽说道、术不分贵贱,可也有“千金不传无义子,不将道法做人情”的说法。故而虽说仙流众多,可到底要正宗仙门才入流,余者不过是些野狐禅罢了。如今阳尧城中只有些防身的小道术法流传而已,或是禳星祈福,或是画符捉鬼等等浅术而已。
这一日,宋家老爷张榜,说是家中公子渐长,需延请西席教导,以开求真之门,以奠问道之基。说白了就是请人指点其一些基本的吐纳功夫,再教些道统渊源、名家名士、教宗道义之类的仙道常识而已。
赵晋亭得知自荐为师,他自小受家族教化,这些东西都是当识字玩儿的,一番考校下来,他侃侃而谈,各家道统信手拈来,宋家老爷深感折服,继而延聘为家中西席。
而宋瑾便是宋家公子,白华却是其玩伴,说是管家之子,宋家待若亲子,多以“小公子”呼之。
算来已教导二人三月有余。
今日,宋家夫妇外出,将其二人托付给赵晋亭,他央不住二小哀求,放了他们出门玩闹了小半日。如今方才回来。他素知二小脾性,活泼些的是白华,无赖好动,最喜东游西逛,随心意、好义气、性颇急。略沉静些的是宋瑾,灵动识礼,颇好古仁人之风,能克己、好读书、有急智。二人自小一处长大,不似同胞,更胜同胞,感情甚笃,好似一时双璧。
晋亭看着白华如今坐不住的样子,只能忍住不笑,“白华不能静心,你二人多加一遍。”
白华东挪西动的身子立马停了下来。二人齐齐望着晋亭。晋亭把头偏向另一边,看到门外小厮艰难的忍着笑,同情的看着书房里的二小只。
小厮心里腹诽“这回的先生什么都好,就是爱罚抄,瑾少爷还好,像是巴不得多抄书,华哥儿可就惨了,要他抄书好似凳子上长了九千根针似的。”
晋亭呵斥小厮“去,笑什么笑,还不滚开,叫你们也抄!”小厮无奈只得跑开,这先生了惹不得,这可是实打实的会道法的高人,不听他的,他能让你一动不动站一天。
………………
好半晌,白华胡乱扔下笔、扯了默的书就跑过来给晋亭看,虽说急匆匆的,晋亭看着一手筋骨分明的“龙铭楷”,真是气势睥睨、刚毅雄浑啊。接着宋瑾也奉过默的书文来,晋亭也不知为何,这宋瑾一个男孩子竟然练的是一手的簪花小楷,俊秀文雅,静若寒潭。不过二人都是一番苦练,满篇文字,看来赏心悦目、赏心悦目……,不对,这是什么,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白华……,你给我……唔唔唔……”
“师父,这是徒儿最喜欢的糖饼,可好吃了,你尝尝……”宋瑾瞟了一眼白华最后一句“狂草”,就只事不好,一推准备耍无赖的白华,一把将一块儿糖饼塞到了赵晋亭的嘴里。两人飞也似的跑了。
赵晋亭哭笑不得,望着跑院门的二人,长叹一声,看看天时,已是正午。
“臭小子,知道糖饼好吃也只给我一小块儿,哼。”晋亭咂摸着味道,念念有词。
好一会儿过去了,二小偷偷摸摸的从院门口升出个头,打量了一下。
“师父……”试探着叫了一声。
谁料,二小忽得凌空飞了起来,好似被谁提溜着。
二人也不慌,“师父,师父!我们错了,你快出来吧,我们可是来学道法的!我们都知道错了。师父,你最疼我们了,这么风流倜傥的师父,怎么忍心徒儿悬在半空中,一会儿被大鸟叼了去啊!”
赵晋亭噗嗤一笑,“浑说,哪里来的大鸟这么大胆!小鬼!”
随即放了二人下来。“嘿嘿,师父最好了!”这些话也只能是白华这小子吼出来的。
“师父,给,徒儿还剩了两块儿”宋瑾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却是递给赵晋亭的糖饼。
“好小子,现在你也逗弄为师。”说着又捏了捏二人的小奶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