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种叫做子弹的东西打穿了那个倒霉蛋的脑袋时，他醒了。
他醒之后的第一句话，就在这个平静几十年的家里激起滔天巨浪。
我要去城里！
弗拉德先生翘着腿，背靠在平滑的老旧木椅上，手里夹着的烟卷燃烧殆尽。他哆嗦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截烟屁股丢到地上，抬脚碾了碾。
当他再次抬头挑眉的时候，其他家庭成员都保持着一种微微低头，非常严肃庄重又认真的表情。
弗拉德先生是这个家庭中真正的主宰，如果没有他，就没有在座其他人，对于愚昧落后、消息闭塞的乡下来说，弗拉德先生所拥有的权威，显然凌驾于神权法以及帝国法之上。
“你……想要去城里？”，弗拉德先生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易近人，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异想天开的蠢事。城里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吗？那儿就是座地狱，是魔窟。在那个充满铜臭味的鬼地方，仿佛连呼吸都需要花钱。
没钱？
那就只能露宿街头，成为名副其实的流浪汉，运气好一点可能会碰到好心人的施舍，填饱肚子。
运气不好的话，像查理这样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极有可能会被人贩子抓起来，卖到某处不见天日的矿洞。他们就喜欢这类没有身份、居无定所的无业游民。
面对弗拉德先生的询问，查理很认真的点着头，“是的父亲，我已经想好了。生命中的每一次呼吸都弥足珍贵，我不能忍受自己一辈子蜗在这里碌碌无为，或许只有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才能证明我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可是你不识字，路牌、报纸，就连街头招工的简报你都看不懂！”
明知道弗拉德先生在想尽办法阻拦他，可是查理离开的决心更加坚定。在这儿只能像行尸走肉一样腐烂沉沦，被遗忘，他要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
或许梦中那个可怜的家伙下场的确悲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如果一如既往的平庸，还不如死去！
“我会修皮鞋，还会修雨伞，这些都能支持我在城里生存下去。我还年轻也能吃苦，我可以不要工钱，只要两顿饱饭和一个住的地方，我相信会有人愿意雇佣我这样的傻子。”，说服弗拉德先生是查理离开乡下的唯一办法。
镇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去城里的车，但是想要上车，需要钱。
在弗拉德这个大家庭里，除了弗拉德先生手里有钱之外，连查曼这位已经十八岁的长子都没有摸过几回钱，更别说他这个弟中弟了。
“你确要离开我和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兄弟姐妹们吗？”，弗拉德先生的语气有些严苛起来，对于严肃固执的乡下家长来说，最不能忍受的同样是无知孩子拒绝自己好意，并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自己。
查理闷声片刻，起身走到中间，将牛筋制成的腰带解下递出。
“如果您想要执行家法，那么在我离开之前，执行它吧！”，查理说的斩钉截铁，“因为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我要去城里闯荡一番。”
“或许我会意外受伤甚至死亡，但我不会后悔。感谢您赐予了我生命，或许我真的不是很听话吧，但是我希望在我的生命中，在将来能由自己主宰自己的道路！父亲！”
最终弗拉德先生并没有动手，他又接连卷了两根烟，目光不时落在身边每个子女身上。
他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生活却给了他一个人类应该有的智慧。
当一只小狗崽从窝里跑出去的时候，其他的小狗崽就不会愿意继续待在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