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觉得无颜弄出这么样的一间青楼,风雅别致,是个人物,但这一瞬间,把那点欣赏全倒进了垃圾桶。
这家青楼里的一个妓子能如此目中无人,傲慢无礼,那么这间青楼的东家又能好去哪里?
千巧从小在郡主府长大,对凤浅的地位再清楚不过,一个妓子让郡主让座,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如果不是被吩咐不暴露身份,她早一巴掌给这势力眼丫头煽了过去,压着直往上窜的怒火,道:“这包间虽然是你们姑娘常用的,今天却是我家小姐先来的。”
丫头不以为然地道:“我们姑娘约了贵人,就算是你们先来的,这房间也得腾一腾。”
凤浅连眼角都不向美婵瞟一眼,别说今天是她们先来,又给了钱的,就是没给钱,这座也不能让。
自从她懂事以来,还没有人能随心所欲在她脖子上拉屎。
端着茶杯,轻饮了一口,也不放下茶杯,留在手上,慢慢把玩,她倒要看看,这个妓子这么大的派头,是仗的谁的势。
千巧见对方蛮不讲理,摆明了欺负人,压着的火气,直冲上头顶,她是虞皇挑出来送到郡主府的,又岂能是任人欺负的角色。
不过长年服侍着皇家的人,自然也有几分忍耐力,但她的忍耐不是任人爬到头上。
拿了桌上茶壶给凤浅倒茶,冷清清地道:“这包间是你家的?”
“当然不是。”丫头涨红了脸。
“这凳子上写了你家小姐的名字?”
“我家小姐的名字,怎么可能写在凳子上让人坐?”
“既然这位置可没写着谁可以坐,谁不可以坐,也没写着,谁来了,谁就得让座,那么也就先来后到。我们小姐既然已经坐下了,今天这位置也就是我们小姐的,你们另找到地方吧。”
她是大户家的小姐,说话自然也有几分气势。
而美婵的丫头不过是青楼里的一个寻常下人,见美婵平时来往的,都是京里的高官达贵,就算寻常官员看在太子的面上,都要对美婵忍让三分。
那丫头几时见过有做下人的敢这么不把她家姑娘放在眼里,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气红了脸,“你……你知道我们家姑娘是什么人吗?竟敢这么跟我们姑娘说话。”
千巧撇了嘴角,鼻孔朝天,不屑道:“不过是个青楼妓子。”
美婵脸色一变,她虽然是妓子,但被贵人金屋藏娇,周旋在达官贵人中,那些人都要客气地叫她一声姑娘,哪有人这样直接说她是妓子的,但她本来就是个妓子,对千巧的话又无法反驳,瞪向千巧的眼睛里差点喷了火。
丫头急恼道:“你放肆!”
凤浅轻挑了眉梢,一个妓子的丫头也敢对人家主子说:“放肆。”二字。
“大胆。”千巧指了那丫头,竖起眉,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放肆一词也是你一个奴才能说的?”
丫头被被千巧呛得恼羞成怒,“你……你知道我们小姐的主子是谁吗?”
“当然是这里的老妈子。”
千巧板着小脸,真不明白无颜入股的青楼,怎么会有这样差劲的花姑娘。
美婵虽然是这里的姑娘,但她有贵人撑腰,别说这里的老鸨,就是东家无颜见了她也是避让三尺,现在被一个丫头指头指脸的辱骂,哪里还咽得下这口气,冷哼了一声。
花娘子听见美婵回来了,并且和她刚才安置的那对主仆起了冲突,慌忙赶来,见美婵气得脸青,暗叫了声苦。
上前先对美婵道:“姑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美婵见花娘子来了,脸拉得更长,重哼了一声,“我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你慌不迭地往这塞人,看来,你平里对着我不过是阳奉阴违,实际上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花娘子心里暗骂,你不过是仗着一时得那人的宠,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里的花魁谁没得过官老爷的宠?只不过她依仗的这位地位更高些。
但这种地方,吃的是青春饭,不管你攀上再高的主,也不过风光一阵子,过了这一阵,就如同残风落叶,谁还把你看在眼里?
话说回来,别的花魁固然没攀上这么大的主,但运气好的,还能被赎去做个妾,只要安份些,不惹了主母妒忌,后半辈子也不会太凄惨。
而美婵的那主子却是太子,皇上已经有意让太子娶靖南王府的凤浅,凤浅在虞国顶着公主的名号,太子娶了凤浅,就不能纳妾。
一旦婚事公告天下,太子别说赎她为妾,就是明着宠她都不能。
别看她现在威风,到头来,还不知要落下个什么下场。
她现在越张扬越风光,只怕以后下场越凄凉。
花娘子心如明镜,但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诽腹一下,不敢表露出来。
‘花满楼’是开门做买卖的地方,无颜公子又没指着这地方说是美婵的,不让安排客人,再说美婵明明说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她才把这双主仆安排在这里的,谁知道她突然返回来,闹出这么一桩事。
心里郁闷,但这会儿美婵正得宠,她不敢得罪美婵,“姑娘息怒,奴家这就去给客人另外安排地方。”
说着,转身向凤浅弯腰行礼,低声下气地道:“虞小姐,今天的事,实在是奴家安排不当,奴家这就给你另安排一个好房间,今天姑娘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所有消费都算在奴家头上,您的银票,奴家这就叫人拿来送还小姐。”
千巧见花娘子来了,不是拽美婵走,反而是让她们让位,这气更大了,看了自家郡主一眼,见郡主坐着不动,知道郡主不会咽下这口窝囊气。
“凭什么是我家小姐让?”冷笑了一下,“不知道无颜公子是不是知道你们的待客之道?”
花娘子听千巧的口气,是认得无颜的,噎了一下,为难地看向美婵。
美婵板着脸道:“太子马上要和他的客人过来‘花满楼’,该怎么做,妈妈自个掂量着。”
花娘子微白了脸,做买卖声誉虽然重要,但太子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苦着脸转向凤浅,“虞……”
凤浅忽地笑了,“我当仗的谁的势,原来是太子啊。”口气淡定,完全没有任何惧怕的味道。
花娘子只知道这小姐姓虞,但姓虞的人上到虞国皇家,下到百姓,她也不知道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见凤浅毫无惧意,心里反而敲了小鼓,这小姐连太子都不怕,只怕来头不小。
京城是落下一片树叶,也能砸到一堆贵人的地方。
花娘子长年在这种地方混,油得跟泥鳅一样,深知在这种地方,一有不慎,就可能得罪一个足以让她死无全尸的角色。
京城一根手指就能压死她的达官贵人太多,就算她不得罪太子,但得罪了其他人,同样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