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也没指望一个老嬷嬷能告诉我多少事情,然父君他们三个都指望不上,便只能靠其他人知道些一星半点。但只这一星半点中的半句提点,却好像在我脑袋上狠狠敲了一闷棍。
我愣愣盯着桌上凉透的茶水,莹莹的茶色已经沉下去,浮上来一层褐色的茶油,好像淋漓的伤口上结成的血痂。
我眨眨微微有些刺痛的眼睛,才发觉天色早已暗下来,周围的空气一动不动,除了我的呼吸,厢房内没有一丝生气。我浑浑噩噩拈了个诀,扑的一声,桌上的烛台被点亮,映出窗外守着的人影。
不待我出声,萧然的声音已经传进来:“小祖宗,你可歇够了没?”我才想起来,送那老嬷嬷走的时候传话出去要歇一歇,身上的衣服却还没换。外面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道:“我要把药端进去了。”我走上前打开房门:“又不是没有小宫娥,你何必这么劳心劳力的。”
他上下打量我一圈:“你不说要换衣服么?”我眸色闪了闪:“啊我又换回来了呗。”那厢却没了回音。我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隔着药汤泛出来的氤氲的热气,袅袅的倒看不大真切。两人就那么对视了一会儿,他好看的眉峰微微耸起来:“小音,你怎么了?”他的眸子好像黑不见底的深潭,看得我直欲陷进去,我别开他的视线:“我没怎么只是今儿那嬷嬷来这一趟,倒叫我知会了一件事。”
我低垂了一双眼,盯着鞋尖儿,终于没忍住,道:“梼杌,克尽天下水族。若我没记错的话萧三殿下,实实在在是东海的一条白龙。”
他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抖,走上前把药放在桌上,笑道:“这药端久了倒烫手。”我没搭话。
他微微咳了两声:“不过使不出术法罢了,你何必那么紧张,我的残霜剑一向比较争气。”我只觉脖颈处梗得发痛,轻声道:“你莫要欺负我上古史学得浅,那梼杌怎样我如何没领教过,两位神君都落得一身累累的伤,遑论术法都使不出的”萧然轻笑一声:“那凶兽本就被翎叔他们打得半死不活,我这个雪中送炭送的却有些窝囊。好比树上的枣儿本就熟得透透的,把它打下来是个多大的事儿。”
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倒叫我说不出话来反驳,一个人若千方百计守住他真心想埋葬的秘密,譬如做个假脉唬过白夜帝君,况且这秘密不伤天不害理,我也只能遂了他的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