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站起时,林淑也取出三支敬香:“回去收拾,子时在侧门等我。”,待三人都离开宗祠,林淑行完祭拜跪礼,仍未起身,而是默念着,儿媳不孝,不能在煜儿身边抚养他成人,只能维护忠义,代自己夫君护芈氏宗脉周全。
煜儿自小天资聪颖,心思细腻,心性早慧,况自己所托之人也非等闲之辈,是自己在当今天下剑道造诣也是数一数二的师弟。
陈煜带着陈旭到自己的房间,在床底拉出一个木箱,几经摸索,拔出一把没有剑鞘的木剑,剑身修长,通体暗红,上刻有八字“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这是阿爹在自己四岁诞辰时赠给自己的,当时好像比自己都高。
陈煜倒提木剑:“这把‘明煜’送给你了,是你后天诞辰的礼物。”
陈旭满脸疑惑,一是这把明煜自家公子以前摸都不让我摸,二是后天的诞辰为什么今天就给礼物了,不管了,先拿着耍个过瘾,张大着嘴巴先是愣了愣,旋即一把夺过木剑抱在怀里,用脸蹭着剑柄嘟囔着:“谢谢煜哥儿唉!”
见到陈旭憨样,陈煜一直紧绷的脸庞不免漏出一次笑意,随即又沉了下来:“小旭,我今天就会出城,可能连夜离开楚国。”
陈旭松开抱紧木剑的双手,停下脸蹭剑柄的动作,苦着脸:“煜哥儿,我以为还得几天呢,都说北宣要打到家门口来了,可是才到淮南,早些离开也好,省的那些崽种公子,废物纨绔天天挖苦你。”
陈煜坐到床榻上,苦笑说道:“他们说的也没错,一个将种子弟,天天蹭着在太师府的私塾当书生,让自己娘亲去当女将军,是真没种。”
陈旭低头不语,陈煜道:“没必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反正咱上个月不是刚给那几个最跳脱的套了麻袋嘛,听说马子藤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陈旭笑了笑道:“公子,从我记事起就长在陈府里,我爹娘战死后,老爷把我带回来,还为我取了名字,还是我以后才知道旭是早晨阳光的意思,知道的时候我高兴极了,因为我知道了‘日以煜乎昼’就是太阳照亮天地的意思,那公子第一个照亮的就是我了。”
“小旭”陈煜神色晦暗,阿爹阿娘也嘱咐过,他一直把陈旭当做自己弟弟,现今一别,未有归期。
陈旭眼神明亮:“煜哥儿,我平常总是听仲老头讲那些江湖趣事,可我从没离开过郢都,你可得好好看看江湖是不是那老头吹嘘的那样精彩纷呈,有仙气飘飘的白衣女侠,独臂持刀行侠仗义的刀客,还有数百人持剑攻上别人门派,劈了祖师堂匾额还抢走圣女”
“嗯。”
“还会回来吗,煜哥儿?”
“小旭,会见面的,替我照顾好明煜,可以让仲老头教你几套剑式,还有这乌楠木老贵了,每次下雨后都拿干布擦拭一遍,别让他潮了。”
陈旭点头:“我知道的,下次见面我就耍给你看。”
陈煜便开始收拾衣物,屋外风雪渐大,雪子已经变为柳絮般大小的雪花,落地即化。
子时,陈煜和陈旭一起走到侧门,林淑和仲季同正在交谈。
仲季同把侧门打开一个小缝,观望门外片刻后关上道:“夫人,正朔坊的密道是当年先皇平叛时密建的,已经过去二十余年,除了陛下和我们陈氏应该无人知晓,出入口多年前就被堵死,我已带人重新挖掘连通地下主道,出口在城北驿站。”
林淑点头道:“挖掘的人呢,是否信得过?”
仲季同回道:“都是虎贲军退伍的老兵,信得过,只是辛苦我们这把老骨头了,”
“明天去酒窖取几壶青梅酿,所剩可不多了,您几位悠着点分。”
陈煜走到林淑身前,看着娘亲手中的檀木盒,林淑将木盒递给陈煜:“这个木盒你好生保管,手镯是你外祖母的遗物,戒指是你父亲留下的,他巡军之前交给我的,我一直怀疑此物和他失踪有关,可却不得门道。”
陈煜打开木盒,戒指呈乳白色,似石似木,隐隐有莹白光泽,玉翡翠的手镯到是很普通,合上木盒后,放入背后的包袱中道:“阿娘,煜儿记住了。”
林淑看着陈煜忍不住用手掌抚摸他的脸庞道:“煜儿,如今大楚风雨飘摇,郢都局势云波诡谲,我怕陈氏血脉断绝才迫不得已让你离开楚国。”
陈煜沉默不语,双手捏紧包袱的前端,林淑眼带泪花接着道:“煜儿,无论发什么时一定要好好活着,作为陈家男儿,不说顶天立地,行于世间一定要挺起脊梁。”
陈煜抬头道:“娘亲你才是处于这漩涡中心,万事思而后动。”
林淑打开侧门:“仲叔,带煜儿出发吧!”
仲季同将灯笼递给陈旭,先走出侧门,陈煜跟上后,三步一回头往向母亲和陈旭,待侧门关闭后,仍在小巷路口注视一会,才挪步跟上等着自己的仲季同。
“主母,主母,煜哥要多久才回来?”陈旭提着灯笼走在林淑前方,林淑左手搁在剑柄上,右手掌放在陈旭头顶上并未说话。
风雪愈大,鹅毛般的大雪落在青石板上,一层盖一层,南郢偷偷披上一件白色外衣,但愿这件外衣不会被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