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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2 / 2)

「或许史瓦兹也有塔拉尼斯血统,根据调查,他曾祖父辈来自大陆西北角,是柯俄斯的夏岛人,那里多的是海盗与塔拉尼斯移民。」

「我反倒比较相信他的坎贝尔医生是个塔拉尼斯人。」

「坎贝尔的确是,十六分之一的血统。」

「话说,你知道盖斯柯恩现在人在哪吗?」

「不知道,先生。」波弗不太喜欢欧克这种态度。

「有时候我在想,不是我们需要血疗教会,是他们需要我们才对,既然如此、既然他们想继续搞下去,那安息会就赶紧找个时机离开大雅南地区,这样也省得麻烦。啊,我知道,吉尔伯特,我们的家在那,而且我们需要血,可是我们能挨过去的。」

「我们逃不出梦魇,上位者早就困住了每个受血者!」

「而史瓦兹就是一个征兆,就算远在海峡对岸......」欧克舔了舔嘴唇。

「是证据,路易斯。现在雅南核心已经沦陷了,要不了多久,罗伦赛德也会跟老罗伦一样化为死城。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所以我说,多一个史瓦兹又能如何?别抱太大的期望了,他只是下一个盖斯柯恩,毫无特殊之处。」欧克下垂的双颊微微颤抖着。

盖斯柯恩是一个典型的猎人,他来自大陆,是个失去信仰的神父。欧克皱着眉头。他认为盖斯柯恩不但是个典型的猎人,那位神父的作为也说明了早年涌入雅南的流亡者只是一群失根的异类,血让他们生存,有如枷锁般那群异乡人困在雅南,但他们从来就不是本地人,正如那愚蠢的神父头衔。盖斯柯恩在反抗雅南,纵使他堕落至极,也情愿在一个没有神父的国度中自称以神父之名为荣。

「亲爱的欧克先生,我还记得你曾经对史瓦兹的出现感到兴致勃勃。」

「任何人都有作梦的权利,每年我都在作梦,梦想着有一批人能获得上位者宠爱,在祂的喜悦下,雅南的诅咒将得到控制。直到那颗月亮出现。我们怎么会忽略这种事?吉尔伯特,苍白之月啊!」

波弗不晓得欧克到底得到了什么讯息,他想,应该是月亮象征被进一步解读了。月亮这个概念来自于八十年前的一位病患,他说他看见了湖中藏着月亮,随后关于月的梦魇走过了每个雅南人脑袋,瞬间即逝,仅仅留下令人寒颤的回忆;近七十四年前,月亮又一次随着灰血病现身,但月亮没有形式,它"无法被描述",当年的研究者认为月亮之梦是亚丹的影子,古老的上位者亚丹要醒了,经过两百余年的打扰,祂将从意识之海中孕育一位赤子。可是祂没有。

有些人认为柯斯才是月亮的真身,那年的罪刑让注定了雅南必须与诅咒为伍,而那轮银光只是个开端--代表了藉由苏美鲁之径传入人间的怒气。

「月亮,第六位上位者?」波弗得到了这个结论。

「是的,第六位!真聪明啊,可敬的波弗辅祭司,」欧克眼前的狭长窗口正对雾霞镇南方,那是他的雾霞镇,在历代会长与诸位长老努力之下造出的正义堡垒,「五个已经够复杂了,血之亚丹、海之柯斯、还有拜尔沃金斯的、血疗教会的与曼西斯的神祉,后三者甚至只是推测,而现在竟然还有第六位......我无法想象那颗月亮的意图,然而我能保证,祂绝对不怀好心眼!」

「前提是祂会像人类一样思考。」

欧克瞪着倒映在窗上的波弗。「你在这种时候特别会耍嘴皮子。」

「您也不惶多让,会长大人。告诉我,你怎么会认为月亮是第六位上位者?难道是那位女医生给的答案?」

「约瑟夫卡什么都没说。波弗,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约瑟夫卡可是教会的人啊。」

「我能肯定她随时都会为了研究而出卖教会。但假如不是约瑟卡夫,又是谁提出了这种荒谬的想法?」

「这不荒谬,我得说这才是现实,毕竟月亮一直都在,会到现在才发现,我反倒觉得是有人在刻意隐瞒。现在,听清楚了,吉尔伯特,这是最后一次,将这批人送走之后我和总会的长老就要正式与教会切割,接下来就任他们在雅南迷雾中大肆胡闹吧,搞不好那些疯子还乐得我们远离他们的实验场!」

「路易斯.欧克,你疯了,」波弗皱起眉头,「你想用什么交换自由?你要放弃雅南和罗伦赛德?那是我们的故乡啊!」

「那里是邪灵的故乡。最后一次,因为以后可能已经没机会了,狩猎之夜......快,去和契普曼他们商量一下该怎么重新安排史瓦兹的位子吧。」

「......口是心非的家伙。」他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哼,对一个半死人抱持着期待,多么愚蠢。」

就像欧克说的,史瓦兹只是个半死人,波弗认为这话对极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价值。

--

稍晚,波弗在等候室见到了纺织厂的斯菲尔夫妇。按照惯例,他在医疗面谈前先与克莱德.斯菲尔以及珍.斯菲尔做一次简单的会谈,藉此确认他们的求诊原因、状况与急迫性。斯菲尔太太是个面容精致的少妇,她的麦色长发与蜜金色的冷峻双眼令人印象深刻,一席青蓝裙装简朴而不失贵气,让人一眼就能明白珍是个喜欢掌握大局的女性;可是她虽强势,却相当缺乏安全感,此外珍是个有信仰的人,不是因为克莱德的怂恿与长年累月的不安,她根本不敢去想象血疗这种东西。

相较于珍的刁钻性格,克莱德是个事故的小人物。当然,他很关心自己的妻子,毕竟不正常的女人可不能当他的老婆,克莱德虽没有贵族头衔,但他要门面,如果还有个能替他弄来门面的孩子就再好不过了,可惜珍做不到后者,其实那也无妨,毕竟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然而珍对此耿耿于怀,四处寻医未果更加深了她的疑虑,她怀疑自己失去了能被称之为女人的功能;两人偶尔会因此争吵,每次都是克莱德先退让,只是这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于是珍病了,实实在在地患了心病。

这个病算不了什么。不幸的是,克莱德有意再次扩张事业版图,而他这次把野心放到了大雅南地区--富裕的禁忌密地。珍是他的爱、也是他的借口。波弗很喜欢这样子的人,纵使庸俗愚昧,却总是让人感到乐趣十足。

离开前他们看见了弗奇翁子爵的马车朝总院后门驶来,驾车的人是他的仆役;车灯划过摇摆的柳林,那座车彷佛鬼魅,澄黄的煤油灯光照出车夫倦怠的面容,雨与寒风让他年轻的外貌老上了十多岁。

「相信你们已经过面了,是吧?」波弗送斯菲尔夫妇走上安息会准备的双拉马车,此时弗奇翁在后门大棚前下了车,他站在柱廊下等着前来接待的会院人员。

「是的,昨天傍晚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克莱德送珍先上马车,「可惜弗奇翁子爵对纺织业没什么兴趣。」

「如果有天他想涉足军需事业,子爵大人肯定会非常需要一个懂得纺织与成衣的人才。」

「波弗先生,你觉得他有这个意图吗?」

「未来你们能在罗伦赛德好好谈谈这个构想,」波弗笑着说,「最近塔拉尼斯跟亚斯特拉的关系很紧张。」

当克莱德也进了车厢后,珍突然打破沉默说道:「波弗先生,我有个问题。」

波弗礼貌性地示意珍继续说下去,但她想了一会,苍白的容貌顿时又染上了一层白灰。珍说:「我在来之前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三相圣母来到了我的窗边,祂的身边围绕着使徒与光辉,但脚下却带着潮水。多么诡异,祂的到来令我狂喜,好像祭司们所说的、让人失魂的爱火在我胸中燃烧,甚至是一股令人感到罪孽的****!......我知道祂想说些什么,因为圣母举起食指放在唇前,但我不确定这代表什么意思,而接下来祂指着地板,然后又指向天空,下一刻,一阵尖锐的声音把我给吓醒了,可是那些画面历历在目,我知道圣母带来的启示!然而至今我仍旧什么都不明白......波弗先生,您认为圣母到底想说什么?我好担心自己正辜负了母神的期望......。」

「幻梦是魔鬼的陷阱,祂以颠倒的幻影欺瞒世人,要我们质疑善与圣灵的绝对性。斯菲尔夫人,请别害怕,如果这时候感到恐惧,可就着了邪魔的道了,所以,你就放心行事吧,不要让梦魇误导了你的心灵。」

珍思考了半饷后才点点头。经波弗这么一说,她终于能放下重担,不再多想那场恶梦了。

车子带着斯菲尔夫妇前往溪岸旅馆休息,车体消失在墙角,马蹄声渐行渐远。波弗还在想珍.斯菲尔的那场梦,他知道梦中的圣母不是塔拉尼斯人所爱戴的至高神祇,但又是谁假用母神的形象与斯菲尔夫人接触?他知道那场梦不单纯,只要与雅南有关,任何梦都是地狱,可是波弗完全无法理解是哪个上位者愿意如此大费周章地探入凡人灵魂。也许斯菲尔夫人被选中了,她是赤子的孕母;她不孕,因为雅南需要她的子宫来孕育圣者。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可笑了。

波弗走向弗奇翁子爵,并说:「您好,弗奇翁子爵,我是波弗,您的向导。」

那位贵族年事已高,但除了花白的头发与短须外,他的外表依旧精悍挺拔,像把大剑直挺挺地立在地上。弗奇翁带着一支手杖,刚参加完宴会的他穿着的青蓝色的大衣、戴着镶上金边的黑色三角帽,他勾起的鹰鼻与薄而宽的嘴唇看起来不近人情,实际上他算是里表如一,波弗也不期待能从这样的老贵族身上找到什么乐趣。

「你好,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狡猾。」弗奇翁从仆役手中接过一个小箱子,接着就打发对方离开了。

「我为人诚恳,唯一的坏毛病就是有点感情用事。」

「波弗先生,也许你还很喜欢说谎。」他沙哑的嗓子带着颤音。

「您過獎了。」

弗奇翁子爵一声鼻息,也不想再跟波弗计较这么多。那位贵族清楚得很,永远别跟假圣职者一番计较。

汉门.弗奇翁是最后一位出现的求诊者,明天,所有人将会一起通过大雅南关卡。这中间不会有什么差错,但真正麻烦的是后天,抵达罗伦赛德才是危机的开始,所以现在波弗得先确定最大的混沌因素能在今晚定下来。

在弗奇翁子爵的会谈后,波弗带著名为契普曼的学者一起前去溪岸旅馆,此时雨已停歇,雾露在林中流窜。他们从后门进入,有如逛自家庭院般穿过仓库与厨房,见到波弗的工作人员多以沉默的眼神表达心中的敬意与许可。见到店主后,波弗又一次确定宾客是否已在房间休息,接着他才走上二楼,而契普曼匆匆追着长官的步伐,那位学者看起来不紧张,但却不太习惯临时任务。

不出所料,克里顿在房间里站岗。他双手环胸地坐在椅子上,双脚大开、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就差没抖脚了,但克里顿的最低限度是不在自己的老大面前抖脚。

「你好,伟恩先生。」波弗说

「你好,波弗先生。」克里顿回答。

波弗想了一下,接着问:「我以为沃克会在里面照顾史瓦兹先生。」

「我不相信那个沃克和他的小药丸。你身后的那位又是谁?」

「这位是总会派给我的专业医师,伟恩先生,他的专长是内科,对疾病别有一番研究。」

契普曼向克里顿举帽致意,眼神顺势转向躺在床上的汤玛士。契普曼没有表情,那张挂着圆眼镜的朴质面容几乎无法分辨喜怒,但克里顿确信自己看见了契普曼露出了一点疑惑,更进一步地解释,那可能还是失落感,契普曼似乎不太笃定眼前那位病人就是自己等候多时的汤玛士.史瓦兹。

克里顿叹了口气,随后便引了两人进入房中。克里顿确实需要人帮忙,没有了爱德华的专业,他现在也只能求助于安息会提供的资源。克里顿必须坦承,早先他之所以和药剂师沃克吵架,原因不外乎就是一股不理性的恐惧,克里顿说不出口,他就是不敢确定属于血疗教会的安息会到底会对汤玛士做出什么事情;而现在,克里顿得回归理性,他可以担心、在旁边当看护,然而他绝不能将所有的协助拒于门外。

「汤玛士老大偶尔会醒来。老实说,我想他比以前还要好多了,以前除了昏迷外,我没真的看过他睡觉。」

波弗站在床右,契普曼与克里顿站在床左,此时契普曼先替汤玛士良了脉搏--异常缓慢且浅薄,有如伏流一般。随后契普曼轻声呼唤了汤玛士几声,见对方没响应,于是便擅自拉开了汤玛士的左眼睑,并拿了手上的烛火摆在对方胸前,此时汤玛士的瞳孔响应了光源而收缩,但速度慢的难以言喻。假死状态。

「近期内有用药吗?」契普曼问。

克里顿回答:「没有。」

「我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伟恩先生。」

「我也许帮不上忙,但我会留在这......」他打着呵欠,克里顿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累了,「......留在这,你们懂得。」

「当然,我们懂。」

克里顿需要一张椅子。他摇摇晃晃地在柜子旁摸索,随后倒地不起。契普曼吹熄蜡烛,波弗也才终于能大口呼吸了。

他们不打算做什么胜利的私密交谈,一切动作迅速准确,现在波弗等人虽赚到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但可不能就这样让克里顿睡上八个小时,他会起疑心的。如今波弗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等契普曼准备好催眠仪器、药剂与符文后,他会在汤玛士心中置入三个记号。

苏醒、剥夺与支配。

血之子,雅南之子。波弗默祷着,他药物注入汤玛士的右手;契普曼抽出一管汤玛士的血,并将它滴入在符文的刻缝上,它们陈列在银盒中,盒子是每个游走边境的旅人都必须要准备好的堡垒。

现在,汤玛士。波弗想着,并注视着床上那位可怜的病患。

现在。他轻抚汤玛士的额头。

「波弗!」契普曼惊呼。

等波弗意识到时,他只看见那对骇人的绿色双眼在火光中闪烁。有些事脱轨了。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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