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沁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蓦地一阵撕裂的痛传来,身体猛地一颤,疼得瑟缩起来,攀住他后背的双手用力,指甲狠狠嵌进肌肤里。
阿利蹙着眉,低低地倒抽着气,脸上居然也是一副痛楚的表情,却只停了几秒,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动作起来,一边喘息着叫她的名字:“沁儿,沁儿,哦,放松点,别,别绞那么紧,会痛……”
他也会疼?沁儿紧咬着嘴唇,已经被体内的钝痛折磨得眼泪直打转了。这个莽撞粗鲁的家伙!床都快被他晃散架了……
不知道是怎样才结束的,两个人各自仰面朝天躺着,都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
一阵凉风吹来,沁儿猛然惊起,连忙伸手扯过被单盖上。阿利立刻蹭过来,头在她颈窝里拱了拱,像一头想要讨好的小兽。
“弄疼你了?对不起。”阿利伸臂抱住她柔声说。
“没事……还好啦。”沁儿咬着被角。
“那,再来一次?”阿利眼睛一亮,兴奋地爬起来,好象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瞬间恢复了体力。
“啊,不要啊!”沁儿余痛未消,惊得裹着被单就往一边逃。
阿利扯住她道:“开玩笑的,我哪有那么禽兽。”
“你就是禽兽!”沁儿气哼哼的。
“那你为什么要跟禽兽在一起?”阿利看着她,邪邪地笑。
“我喜欢,你管不着!”沁儿依旧气呼呼的语气。
“好吧。”阿利翻身下床,从地上捡起短裤穿上。
“你去哪?”沁儿叫道。
阿利不答她,走到门边,拎起一个袋子扔上床,笑道:“禽兽买的东西,你吃不吃?”
沁儿裹着被单坐起来,阿利也坐上床,打开袋子,一样样拿出来,有一大盒配了蔬菜和胡辣酱的碎肉粘米饭,有烤腊肠,有香蕉煎饼,最后,竟然还捧出一颗漂亮的火龙果。
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沁儿看得食指大动,伸手去拿,却不防被单滑落,露出雪白的肩头,赶紧又抓起来披上,看了一眼阿利道:“帮我拿件衣服来吧。”
阿利不怀好地看着她:“穿什么衣服,反正看都看完了。”
沁儿涨红了脸,避开他的目光,裹紧了被单不再说话,眼睛只盯住吃食,一副口水快流出来的样子,她可真的是饿了。
“小沁儿,小馋猫。”阿利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拿起一块烤肠,蘸了酱塞到她嘴里,“来,我喂你。”
沁儿乖乖地张嘴接了,吃了几块,忽然想起来:“你的那点点钱,够买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不够。”阿利又喂了她一勺饭,“是我挣的。你以为我一整天去哪里了?我是去做苦力了。”他没有告诉她,他是如何在中领馆门口徘徊了一个上午,才改变了主意。
“你,做苦力?”沁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呀,帮人搬货。我不会说泰语,又没身份,还能干什么?”阿利低头拌了拌饭,又舀起一勺喂她。
沁儿避开他举过来的勺子,问道:“可你以前……”
阿利明白她想说什么,接过话道:“以前我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但现在,不能让你跟着我吃别人的剩饭啊。”
沁儿怔了怔,只觉得眼框发酸,眼泪又快出来了。
阿利叹了口气,放下勺子,伸手轻轻揽过她,低声道:“其实,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沁儿回身搂住他,呜咽道:“已经够多了,阿利,太多了……”
“沁儿,我的小沁儿……傻丫头……”阿利托起她的脸,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我爱你,沁儿。”
“我也爱你,阿利。”透过朦胧的泪眼,沁儿竟然在他漆黑的双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就是,爱人的眼睛吧。
两个人吃饱喝足,先后洗完澡,阿利拿出纱布药水说:“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沁儿在床边坐下道:“你现在才想起来?我都痛死了。”
阿利眉毛一挑:“不会吧?应该差不多好了呀。”
“旧伤不痛,新伤痛。”沁儿半嗔半笑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自顾把玩着衣襟上的一粒纽扣。
半晌不见动静,沁儿抬起头,只见阿利垂手站在床边,虚握着拳,像在忍耐着什么,脸都快憋红了,不由惊道:“你怎么了?”
阿利盯着她,咬着牙道:“你这么笑……这么笑,就是不怕痛了是吧?”
“什么?”沁儿忽然明白了他想干什么,又惊又笑地往后躲,“不行,不行,你得给我换药!医者父母心,你自己说的!”
“谁说我是医生?”话音未落,阿利燥热的手掌已经贴了过来。
沁儿伸直手臂用力抵在他胸口,忍着笑道:“做医生,还是做禽兽,你自己选。”
阿利的眼里快要喷出火来,恨恨道:“做兽医,行吗?”
第二天两人把旅店的房间退了,转悠半天,在清迈新城和老城的交界处,租下一间半地下室。房间破破烂烂的,只有一个又高又小的窗户,不过难得有单独的洗手间,而且,最重要的,非常便宜。
清迈号称“泰北玫瑰”,西边是高耸的素贴山,中心地带是护城河环绕的旧城区,古老的佛塔和现代建筑并立,马路很宽,建筑很矮,一般也就三层楼,视线开阔,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小城,外国游客很多,特别是欧美来的游客,所以街边咖啡馆随处可见。
沁儿因为泰文英文都会说,尤其英文说得好,又有做招待的经验,所以很快在一间咖啡馆找到了工作。几天之后,阿利也在新城区找到一份仓库搬货的工作。沁儿的工作时间是中午到晚上,每天傍晚阿利收了工,就从新城转到老城,去等着接沁儿回家。
家——那个狭小简陋的房子就是他们的家。每天回到家,忙碌了一天的疲惫就似乎都消失了,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在门外看星星,或是窝在床上吃些宵夜零食聊天,当然,最后少不了一项很重要的活动,按照阿利的话是每日例行检查:“来,上床,让Dr.Lee(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沁儿虽然身材娇小却不失丰满,本来还带着些小女生的青涩,如今有了爱情雨露的滋润,出落得如熟透了的水蜜桃般粉嫩诱人,看得阿利直摇头:“我们今天晚上不要睡觉了,好不好?”
“干什么?”沁儿问。
“做到天亮,看看能不能破纪录。”阿利兴冲冲地凝神计算,“嗯,昨晚是几次来着?”
沁儿咬咬牙,暗中飞起一脚踹过去。
阿利一声惨叫跌下床,半晌方挣扎着起来,呻吟道:“谋杀亲夫啊……差一点,你后半辈子的性福就没了。”
沁儿背过身,又是羞恼又是好笑,嗔道:“胡说什么呢!人家又没嫁给你。”
阿利爬上床,从背后伸手揽住她,拿头拱了拱她的颈窝,像一头委屈的小兽,低声道:“我的第一次都给了你,难道你不打算对我负责了吗?”说着手开始不老实地向下摸去,张嘴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呢喃,“不行,你得对我负责……负责到底……唔,一辈子……”
这天是星期天,晚上沁儿一直忙到快十一点才收工,出门就看见阿利交叠着两条长腿倚在墙边的壁灯下,手里玩着一副纸牌,见她出来了,却并不动,只是向她招了招手。
“等好久了吧?”沁儿跑过去,像往常一样,去搂他的胳膊。
阿利却抬手作了个阻止的姿势,身体仍靠在墙上,另一只手把纸牌举到沁儿面前,一本正经地拉长了声音说道:“这位小姐,请抽一张牌。”
“干什么?”沁儿看他故作玄虚的样子,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阿利朝纸牌努了努下巴,“随便抽一张,不要给我看见。记住是什么,然后再插回去。”
沁儿看了他一眼,迟疑着抽了一张出来,是红桃K,随即又把牌插回去。
阿利把牌收拢,双手飞快地洗牌,然后左手打了个响指,右手把牌面摊开,嘴角勾着笑看着她。
沁儿低头一看,红桃K赫然就在第一张,大睁着眼睛怔了怔,忽地咯咯笑起来:“再来再来!”伸手又抽了张方片7。
阿利笑吟吟地把牌又洗了一遍,一声响指过后,方片7再次跑到了最上面。
“啊哈,阿利,你会变魔术!”沁儿抱着他又笑又叫。
“是呀,我也是今晚看见集市上的表演,才发现自己也会。”阿利显然也心情大好,拉起她的手,“走,我们过去逛逛,有好多好东西。”
星期天晚上的集市一直会开到半夜十二点多,其实就是些在路两边的摊档,摆卖各种手工艺品和小商品,刺绣、棉布、银器、漆器、木雕、纸伞、编篮、烟斗……两人囊中羞涩,只是一路逛着看着,并不买。但对于路边吃食,可是不肯放过,尤其是一种叫“卡奥?索易”的清迈著名小吃,味道辣、酸、甜混合,十分可口,用普通的黄色面饼浇上浓浓的咖哩酱,再铺上煎饼做成。泰北咖喱香而不辣,颇合华人口味,是阿利最喜欢吃的。
回到家门口时,已是月过中天。沁儿只觉得今晚像过节般开心,揉揉肚子说:“还饱着呢,不如去山坡上看星星吧。”
阿利应声好,两人手拉着手上了附近的一个山坡,相拥着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寂夜无人,繁星满空,一丛丛的木槿花,在月光下宁静雅致,清香悠长……
夜风吹过,草木清香传来,阿利深呼吸了几口,只觉胸中一片舒畅,忽地侧过头道:“沁儿,用两个字形容你现在的感觉。”
沁儿略一思索,展颜一笑,灿若夏夜玫瑰:“幸福。”
幸福——如此美好,如此简单。
转眼间在清迈已有一个多月。这天晚上阿利照常去接沁儿,沁儿见到他左手臂上血红一大片,惊道:“你的胳膊,怎么受伤了?”
“没事儿,搬货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一点小伤。”阿利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看起来那么严重,那是涂的红药水。”
回到家临睡前,沁儿还捧着阿利的胳膊在灯下仔细看着,越看越是心疼,皱着眉道:“还疼吧?可能会留疤呢。”
阿利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一个大男人,留疤就留疤。再说又不是在脸上,有什么关系?好了,睡吧。”
熄了灯,沁儿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让他朝右侧躺下。迷迷糊糊快睡着时还在想,半夜得起来看看,阿利睡觉向来不老实,别翻来滚去地压到了自己胳膊上的伤。
也许是心里有事惦记着,睡到半夜,沁儿真的醒了。睁开眼,却见昏暗中一点微光,鼻间闻到淡淡的烟草味。是阿利半坐着倚在床头抽烟。
他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沁儿不敢动,只是大睁着眼,盯着他指间那一点忽明忽暗的光。他的脸完全隐在黑暗中,看不见表情,她的心,却不知为什么,开始一点点地抽紧。
沁儿闭上眼睛,动了动,假装无意识地往他身边蹭了蹭。阿利掐灭烟,俯下头,毫无声息地停顿了片刻,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随即躺下来,把手掌搭在她柔滑的肩头,摩挲了几下。
似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沁儿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心头发酸。这是怎样的手——粗糙、硬实、掌心布满老茧,似乎还有好几处细碎的伤痕,就像所有干惯粗活的男人的手。可,这不该是阿利的手啊,即便当初他衣衫褴褛流浪着的时候,那双手,仍然是与众不同的干净、细致。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他以前的身份,但这样出卖劳力的辛苦生活,以前不是,现在,也不应该是他的生活。
阿利的伤在左臂外侧,不很深,却很长,跨过了肘关节处。因为要干活,胳膊不能不动,所以伤口反反复复,好得很慢,最终果然是留下疤了。
沁儿用指尖在那条长长的粉色疤痕上轻轻划过,无比惋惜地摇头叹道:“完了,帅哥破相了。”
阿利很配合地做出一幅愁眉苦脸的表情:“是啊,这下王子变青蛙了。我的公主,您可还要这只丑陋的青蛙?”
“什么青蛙……”沁儿摆弄着他胳膊,又有了新发现,“咦,弯起来就像个大写的L。哈哈,阿利,Lee,你的名字是我起的,这条疤,就是印记。”
阿利忽地退后半步,单膝跪下,伸右手托起她的手背,举到唇边轻轻一吻,抬眼看着她,似假还真地道:“我最爱的公主,有了这个印记,我就永远是您的青蛙、您的奴仆。”
沁儿低头看着他,突然往他唇上飞快地一啄,脸上红晕浮起,无限娇羞:“青蛙,快点变回王子吧,我最爱的王子!”
这一晚两人极尽缠绵,阿利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她也热烈地回应,互相贪恋着对方的身体,一起翱翔、一起飞落……紧紧搂着的那一刻,恨不能融为一体,直至地久天长、海枯石烂……
夜半时分,沁儿又醒了。自从半个月前阿利的手臂伤了之后,她经常会在半夜突然醒来,而且好几次,偷偷看到阿利也是醒着的。有时,他在抽着一支烟;有时,只把烟噙在嘴里,并不点火;有时,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在黑暗中睁着眼,坐着。沁儿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忧伤之中。每当这时,她的心,就会慌乱起来,慌得像是在往下掉,却找不到可以攀附的地方,就那么一路掉下去。
这次阿利没有醒,在身旁熟睡着,呼吸均匀悠长。沁儿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线条坚毅的下颌、瘦削的脸颊、薄薄的唇——人们常说薄唇者薄情,阿利,你呢?
再往上,挺直的鼻梁,微凹的眼眶,狭长的双眼,浓密的剑眉,可为什么,这眉毛是蹙在一起的,甚至在眉心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你明明是睡着的呀,为什么,在梦中还皱着眉?你的心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和你一样,不舍得。不说,就不说罢,多一天在一起,都好。
早上沁儿醒来,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就听见洗手间传来呕吐声。
她扭头一看,阿利不在旁边。翻身下床,走到洗手间门口,拍了拍门,叫道:“阿利——”同时转了转门把手,拧不开,门被反锁了。
听声音,阿利似乎呕吐得很厉害。沁儿心焦地等了好一阵,才听见里面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然后阿利开了门,扶着门框站着,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吐成这样?”沁儿扶住他,惊讶地看到他额头细密的一层汗。
阿利一手抚着腹部,摇了摇头:“我没事。昨晚不知吃什么吃坏了,吐出来就好了,现在没事了。”
沁儿皱着眉道:“昨晚?昨晚我们一起吃的呀,怎么我没问题?”说着扶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
“那可能是中午那顿吧。”阿利喝了口水,忽地一笑,“或者是你的肠胃比较强悍,吃什么都能消化。”
沁儿见他神色恢复如常,便也放下心来,啰啰嗦嗦地嘱咐他在外面不要乱吃。
谁知第二天一早,阿利又在洗手间呕吐。
沁儿担心起来:“你这不像是吃坏了东西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阿利连忙摆摆手:“别!一点小毛病,去什么医院,等会儿我自己去买些肠胃药就行了。看医生那么贵,还不如把钱留着去吃一顿‘康马’”
康马(Khantok),是一种别有风味的泰国晚餐,据说原来是皇帝吃的。吃时不设餐桌,只有矮小的圆桌。进食的人必须事先脱去鞋子,然后盘膝席地围坐“康马”周围。这是沁儿一直感兴趣,说攒多点钱就要去吃的。
沁儿见他吐完似乎也就没事了,精神抖擞的不像有病的样子,于是打趣道:“我一个人吃就好了,你吃了也白吃,又要吐出来。”
接连吐了几天,沁儿缠着要陪阿利去医院,阿利只是不肯,急得沁儿直跺脚。不过他好像就是早上呕吐而已,到晚上照样生龙活虎。
这天晚上,沁儿又说起去医院的事,阿利拿出个小药瓶递过去:“我今天下午已经去过医院了,没什么,轻度胃溃疡,按时吃药就没事了。”
“胃溃疡?多半是你之前流浪的时候饿出来的毛病。”沁儿接过药瓶一看,上贴着清迈中心医院的标签,不由叫道,“你去的中心医院?清迈最贵的一间!完了,我的‘康马’没了。”
阿利笑嘻嘻地在她头上敲了个暴栗:“小气鬼!我还不是为了让你放心才去看的?中心医院可也是清迈最大最好的医院。”
“和你开玩笑呢,当然是身体重要!”沁儿又低头看了看那一长串英文的药名:“Zolmitriptan(佐米曲普坦),这是什么药?好奇怪的名字。”
阿利一把拿过药瓶,打开床头柜扔了进去:“修复胃黏膜的,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妈妈就有胃溃疡。可是——”沁儿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胃溃疡不是会胃痛吗?为什么你是呕吐?”
阿利的眼神闪了闪,马上道:“呃,我这个,其实是胃幽门溃疡,部位不同,症状也不同。唉,和你也说不明白,你知道幽门在哪吗?”
沁儿摇摇头,靠过去把手轻轻放在他的上腹部,柔声道:“反正,你吐得时候,胃里也一定很难受吧?以后不要吃辣的和油炸的了,对胃不好。”
阿利伸手搂住她,在她额角一亲,轻笑道:“有你心疼我,不用吃药就都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阿利每天早上仍是呕吐得很厉害。沁儿还是愿意相信中心医院的医术,而且知道胃溃疡是个不容易好的慢性病,吃什么药也不会立刻见效。所以也不太着急,只是每天晚上都会给他买碗白粥喝,吃的阿利直嚷嚷嘴里淡得没味。
倒是阿利自己,一瓶药只吃了一小半,就自作主张换了种药,名字更是冗长,没有医院的标签,大概是自己去药店买的,被沁儿无意间发现了,只淡淡说了句:“原来那种药效不好。”
沁儿拿着两瓶药左看右看,然后瞪着他,“哎,要坚持吃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效果的嘛,你要相信医生。”
阿利瞥了她一眼,把两瓶药都收了,牛气哄哄地说:“我就是医生!”
沁儿不服气地哼了两声。
但不服也得服,自从阿利自己换了药,呕吐真的减轻很多,有时只是干呕几声。
这天早上沁儿正在刷牙,看见阿利冲进来,弯着腰,冲着马桶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站直身,从架子上扯下毛巾擦擦嘴,就又出去了,忽然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阿利返身回来,见她笑得花枝乱颤,满嘴牙膏的白沫,奇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沁儿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牙膏沫,强忍着笑道:“你不觉得,你这病就像是……像是女人怀孕吗?看你刚才干呕的那个样子……哈……哈……”接着笑得气都喘不过来。
阿利一脸的黑线,抬手又给了她个暴栗,哼了一声:“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走了,等晚上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晚上阿利和沁儿腻在一起,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到床头柜里捞了捞,拿出个薄薄小小四方形的东西,在沁儿眼前一晃,嘴角勾着笑道:“看,我今天买了这个。”
“什么好东西?”沁儿伸手抢过来一看,脸色就有些变了。
阿利兀自伏在她耳边说:“今天早上你的话提醒我了,我们在一起都快两个月了,一直没有防护措施,要是不好彩有了孩子,可就麻烦了。”
说完半晌没见沁儿出声,探过头去,只见沁儿低头咬着嘴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沁儿——”阿利心里有点发慌,轻声叫她。
沁儿抬起头,脸色带着些惨白:“阿利,你不喜欢孩子吗?你觉得,孩子是麻烦?”
阿利愣了愣,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你现在还小,我们都太年轻。况且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养不起……”
“我们有手有脚,而且都有工作呀。”沁儿看着他,“我也不小了,隔壁的玛戈,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她丈夫在床上瘫了好几年,靠她一个人做工都能养活一家子呢。”
阿利撇撇嘴:“那你也看到啦,他们过得有多凄惨。我怎么能让你过那样的生活呢?所以——”
“我不觉得他们凄惨。”沁儿打断他的话,“再穷,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阿利见一时说不过她,搂住她的肩头道:“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说着亲了亲她的耳根,“我们也有我们的幸福,是吧?”
沁儿挣开他,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径自躺下,只留给他一个僵硬的后背:“我今天不舒服,先睡了。”
阿利呆了半晌,低低的叹了口气,关上灯,也躺下来。隔了好一阵,柔声说:“让我抱抱你,行吗?就抱一抱?”
沁儿不理他,他又轻声问:“睡着了?”
沁儿仍然不出声。过了一会,一条手臂缓缓地环上她的腰间,后面的身体小心翼翼往前靠了靠,贴上了她的后背。
热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一点一点地,融化着她。沁儿心头纠结,很想转过身去对他说,阿利,我爱你,我就是愿意给你生孩子,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疼。可是……可是……
正自柔肠百转,身后传来轻微的鼾声,他竟然睡着了。沁儿忿忿地拨开他的手,往一边挪了挪。
也许是思虑过多没睡踏实,第二天沁儿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阿利早就上工去了。
到了晚上阿利来接她,任凭他怎么哄着,沁儿就是对她不理不睬。最后阿利也不说话了,冷下脸来,两人一路无语地回到家。
一进门,阿利就去了洗手间。出来时,手按着胸口下面,神情满是痛楚。
“怎么了?胃很痛啊?”沁儿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一脸的关切。
“不是胃痛,是这里痛。”阿利指了指心口,“心痛,我的小沁儿不理我了。”
沁儿变了脸色,用力甩开手,走到床前坐下,气呼呼地道:“你就骗我吧!我傻,最好骗了!”
阿利凑过去,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摩挲着,讨饶地说:“沁儿,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不就是孩子吗?你喜欢,以后我们生一大堆,好不好?”
“真的?”沁儿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今晚就不要用套套了。”
阿利看着她,眸子中似乎闪过一丝黯然,然而很快就变成了冰冷的绝决,缓缓摇了摇头:“不行。”
“不行就算了。”沁儿倒头就睡,再也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