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杨坚报了姓名,段熠风心中便已想开了,他也是上过初中的人,学过的历史虽然忘记得七七八八了,于三国两晋南北朝之间的历史传承和这段时期各国都有哪些人当过皇帝他是不清楚,但隋朝的开国皇帝杨坚却不可能不知道。隋文帝所建立的功德实不在秦皇、汉武、太宗之下或许没几人了解,学过的历史课本中他也不如秦皇、汉武、太宗这三大帝王来得有名,在后世人的印象中,他这统一南北、创下开皇之治的开国之君甚至还不如他的继承者隋炀帝一个亡国之君来得有名,但拜他的儿子隋炀帝杨广和隋唐演义一系列影视作品所赐,隋文帝杨坚也可谓是家喻户晓的皇帝。当然,他留给后世人印象最深的不是他所创下的功绩,而是他怕老婆和被自己儿子杀死。且不管他作为一个皇帝如何,也不管他做了皇帝之后是如何,现在只要知道,杨坚还是随国公,将来他会成为隋文帝就行,在段熠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二十一世纪,有“抱大腿”一词,而一个还未开国又即将开国的皇帝岂不是所有“大腿”中最粗的那一条?而抱着这条最粗的“大腿”,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大腿”实在太粗,一个弄不好就会闪了腰。</p>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段熠风心中已是有的决断,“大腿”是一定要抱住的,腰也是一定要保护好的,段熠风笑着说道:“虽有浩荡皇恩和国公祖上功德,但若非实至名归,这浩荡的皇恩和祖上的功德恐怕也落不到国公你的头上。”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然而杨坚还未被这记马屁拍得飘起来,段熠风又道:“可就算是实至名归,却也就是那么回事,以你国公之尊,现在还不是鞍前马后的为他人效命。有道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一山更比一山高。”杨坚道:“壮士所言甚是。世人为富贵而奔波,却又因富贵而烦恼。”段熠风见他原本脸上还有点笑容,但听了后面的话后,脸色却急转直下,知他是会错了意,就说道:“心有求而有所得,是为富贵,有所求而有所得而更有所求,是为妄想。”好在昨天夜里和婢女望月说了半夜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有了初步的了解,不然还真说不出这么有水准的话来,不但能说得听的人云里雾里,就连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只见杨坚眉头紧皱,似在体会段熠风话中之意,又似在琢磨段熠风说这些话的涵义,而段熠风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p>
杨坚思绪良久后,突然眉头展开,道:“先生一席话,坚受益匪浅,多谢先生教诲。”顺利糊弄了眼前这未来天子,段熠风又问道:“那国公可知我心中想要的是何种富贵?”杨坚道:“这却不知,还请赐教。”段熠风道:“天下至富,贵就算了。”段熠风的话,眼前两人一时都是不能理解,看着两人作深思状的表情,段熠风解释道:“富就是有钱,贵就是有权,对于权力,我不是很热衷,但是钱的话,我想没有人会嫌多吧!我心中的富贵和你们理解的富贵有些不同,我想我不是你们这的人,花兄一定已经和国公大人你说过了吧!”花无常这时说道:“段熠兄之事,小弟确已说与杨大人知晓,还望段兄不要见怪。”段熠风道:“自然不怪,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说的,你说了反而省了我再说一遍。”花无常笑着道:“段兄气度非凡,小弟望尘莫及。”段熠风来到这个时代虽然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喜欢说些客套的废话却是深有体会,不理会花无常,对杨坚道:“你们搞的这事我虽然只是知道大概情况,但也知道你们真正的意图,不外乎篡位或者夺权,说说具体情况吧!”</p>
段熠风不喜欢繁琐地与人兜圈子,但杨坚二人却更不习惯他这种直接的说话方式,段熠风的话一出口,两人都是吓了一跳,花无常更是跑到窗户前去查看外面是否有人偷听,看着一惊一乍的两人,段熠风道:“放心,外面没人。”花无常道:“左近虽无人,却还是小心些为是。”杨坚也道:“花公子所言甚是,你我之言,万不可入第四人之耳。”段熠风见二人小心翼翼,虽觉得可笑,但想他们所谋之事,确实该小心些,就道:“是我大意了,下不为例。”</p>
花无常回到座位上,杨坚道:“先生洞若观火,秋毫中便可得知事情真相,只是兹事体大,若非万全,不敢宣诸于口。”段熠风道:“我知道,不过我觉得做事还是直截了当些更好,要对付个把人,直接将人干掉就可以了,哪用得着商量来商量去这样麻烦。”杨坚道:“先生所言甚是。此间来的人数不少,杨某且去招呼一二,花兄,你与先生且商量着具体事宜,有结论告知杨某一声便是。”说着便起身告辞,段熠风也不相留,待杨坚走后,花无常问道:“段兄为何要以言语教杨大人离开?”段熠风道:“我和他不是一个性格的人,他讲求稳中求胜,而我做事喜欢速战速决。”花无常道:“虽两人做事风格不同,却未必不能共事,若段兄不愿与之合作,也不会说出刚才那一番言论。”段熠风只是微笑,并不说话,花无常又道:“段兄恐怕是还在想着回去吧!”段熠风道:“这你都看的出来!”花无常道:“有道是故里难离,段兄有回家的想法乃人之常情,这有何难猜的。”段熠风暗道:“我倒是想回家,但这辈子是可能回不去了。”道:“想不到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你就这么了解我了。”花无常道:“并非我了解段兄,实乃段兄一早便说过了。”段熠风问道:“我说的话你都信?”花无常反问地道:“你我不过初识,你有何必要欺瞒于我?”段熠风道:“我说我是从东方大海的对岸过来的,这你也信?”花无常道:“自是信了。段兄说话与常人大不相同,好些小弟听了都是不明白,若非遥远异域之人,说出的话岂会有如此大分别。”段熠风道:“看来以后在你面前不能说太多的话,不然就没有一点秘密了。”花无常笑道:“便是这句,与一般说法也大相径庭,小弟还得思虑一番,才能得知段兄话中真意。”段熠风也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说完,与花无常相视一笑。</p>
其实若只论语言不同,并不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家乡是在什么地方,因为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全中国上下各地方言都是数之不尽,甚至有些地方十里八乡就有好几种方言,所以从这一点上根本无法判定一个人是哪里人,而段熠风说自己是海外之人,虽然语言和着装上与一般人都不一样,但要花无常真的相信这样的说法却是毫无说服力,花无常之所以选择相信,是因为他并不在意段熠风是哪里人,他在意的是段熠风有什么本事,对他的事是否有帮助。段熠风也知道自己的话没办法让人信服,他之所以说自己是海外人,是因为当时他不想参与到他们的事件当中,后来发现回去的希望不大,就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当见到杨坚后,不但确定了自己将来的行进道路,更是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他现在还和花无常讨论这些,也只不过是为了增进彼此的信任。</p>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花无常将谈话转入正题,道:“依段兄之见,似乎想要行刺?”段熠风道:“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若是行刺能成功,要比其它办法省事的多。”花无常问道:“段兄已对朝中之事做了详细了解?”段熠风道:“那倒没有。”花无常道:“那段兄为何如此有把握?”段熠风道:“虽然朝中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清楚,不过我却知道如今的皇帝已经将要满三十岁了,而现在朝中真正掌权的是他的堂兄。一个成年的帝王,和一个掌实权的王爷,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能不尖锐。一个快三十岁的皇帝没有实权,而又没有被杀,这其中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你认为是什么问题?”花无常摇头表示不知,段熠风又接着道:“说明掌权的堂兄不但无能,而且蠢。”花无常疑问地道:“为何?”段熠风道:“说他无能,是因为他居然能容忍皇帝活到现在,作为实权掌握者,也许他也有废帝之意,但他却无能为力。说他蠢,是因为他明知奈何不了如今的皇帝了,却不知退居幕后,将权力归还帝王。”</p>
无论是小说又或是影视,更甚者是史书,对于皇位接替和权力交接的描述都是血腥的,在段熠风的印象中,中国历史上掌权的权臣,在没有把握篡夺皇位的前提下,要么不会让皇帝活到成年,要么就在皇帝成年后,慢慢将权力归还皇帝,像眼前这种皇帝既已成年,掌权的大臣又不想将权力归还皇帝的情况,历史上实属少见,而就是那不多见的几个例子,最后要么是权臣本身及其追随者和家人一起没有好下场,要么就是在权臣死后,家属和追随者都没有好下场,同种情况下可谓无一例外。而眼前的情况与他原本所知却更为离谱,据段熠风了解到的情况,现在北周国权臣宇文护三年内连续处死了现任皇帝宇文邕两个哥哥,而面对此时正当壮年的宇文邕,既不能杀了他好自己上位,也不能杀了他扶植他年幼的儿子,更不能将权柄交还给宇文邕,可谓是已无能为力,只有听之任之了。但不管将来如何发展,他的下场都是可以提前预见的。综合这样的因素,所以段熠风就有了这样的判断。</p>
花无常思考了一下段熠风话中的涵义,觉得他说的很是在理,就小声地问道:“那依段兄之见,当如何图之?”段熠风看了对方一眼,笑意盎然地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将他杀了。”花无常道:“段兄说笑了,宇文护身边护卫众多,岂是轻易便能得手的。”段熠风道:“你们去当然不行,如果是我去,就一定能成功。”花无常不信地道:“段兄纵然武艺高强,但想要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恐怕还是不能的,若是夜间暗杀,或有得手可能。”段熠风看着对方,直到看得对方脸色有些不自然,才道:“如果我不加入你们这一方,是不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花无常原本不自然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良久后问道:“段兄心中可是已有抉择?”段熠风道:“没有决定,我会和你说那么多废话?”花无常道:“事态严重,段兄口说无凭,恕小弟不敢轻信。”段熠风道:“你说的不错,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随便相信任何人。”花无常道:“小弟并非此意……”段熠风打断对方的话,道:“我管你们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现在想从这里走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就算你们让我走,也一定会派人跟踪,所以我有个建议。”花无常道:“请讲。”段熠风道:“归根究底,你们就是不信任我,就算我现在愿意去行刺,你们也担心我会是去告密,所以你们要把我留在一个地方,甚至是想要杀我灭口。不要否认,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们虽有这样的想法,但你们现在正是须要人手的时候,不然也不会招选什么东征先锋将军,所以你们也不想对我动手。所以,我的建议是,不如让我搬到刚才那杨大人的家里去住好了,这样一可以让别人知道我是你们的人,二来嘛也好就近监视,三来我就住在他家里,可以随时听候吩咐,只要不是让我单独去搞什么行刺,其它的事我还是热意替你们做的。当然,事后你们得付我一定的酬劳,如果现在就能支付一半那就更好了,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的,身上没有一分钱,在我回去之前总还要生活不是?”</p>
段熠风说了一大通,真正的意思不过就是只要谁愿意付钱,我就替谁做事,可惜他的话说得有点多,花无常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将他话中的意思弄明白。花无常道:“如此自是最好,等杨大人忙完前方之事我便与他相商,不过在我等得出结论之前,还望段兄不要试着离开此处,不然很可能引起不必要麻烦也未可知。”段熠风道:“到前面听听小曲总可以吧!”花无常道:“若只在国宾馆内,段兄大可随意。”段熠风道:“这就好,不然我还真不干了。”</p>
商量完正事,两人就没话可聊了,过了一会却不见花无常起身离开,段熠风觉得两个大老爷们这样干坐在一间房中也不是个事,于是没事找事地说道:“前夜你妹还求我为她制作滑翔器来着,这两天怎么没见她人影?”花无常道:“舍妹此次乃是偷跑出门,昨日小弟便将她送回了洛阳花家。”段熠风道:“原来如此,真是可惜呀!”花无常问道:“我送舍妹回家,段兄有何可惜的?”段熠风见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说话表情就变得严肃了,不过他也没在意,说道:“我是在想,你们既然这么不放心我,不如我们结为亲家,你们这不是有诛连九族的习惯吗,结成亲家后我也是在你们九族之内了,这样你们就大可以放心了。”段熠风话一说完,只见花无常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且双目怒视着自己,不禁暗道:“这人有病吧,想站起来站起来就是了,没事你拍什么桌子呀!”却听对方说道:“望段兄慎言。”段熠风不解地道:“什么慎言不慎言的,好像我没说错什么话吧?”花无常怒道:“若段兄再妄言损及小妹声誉,小弟虽不才,也只有讨教阁下高招了。”段熠风先是一愣,然后才是想起这里不比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个时代,在那里,男女之间可随意开玩笑,而这里却不同,这里男女之防大于天,不但不能当之玩笑,就是真心实意,都还讲究个门当户对,自己这样开口就说要结亲家,不是损人声誉是什么?也难怪对方会发这么大的火。段熠风道:“抱歉,忘了这不是我家乡,一时说错了话,还望花兄别见怪。”见段熠风道歉,花无常火气便是小了一些,不过还是说道:“有道是入乡随俗,还望段兄慎言之。”段熠风可不想现在就得罪他,忙道:“一定一定。”见无花常再次坐下却依然面如寒霜,段熠风又解释道:“在我们那里讲究男女平等,所以男女关系反而可以拿来开些玩笑,并非有意冒犯,还望恕罪。”听他这么说了,知他真不是有意为之,花无常心中的气便消了大半,不过心的气终究是还未完全平息,于是说道:“男女平等?男女之别也开得玩笑?不知段兄家乡致礼法于何地?”段熠风虽不愿得罪他,但见他在自己道歉后还来讽刺自己家乡,于是说道:“是呀!我也是认为我们那不如你们这里,讲究男女平等,规定一夫一妻制度,结果弄得男女关系一塌糊涂,真还不如你们这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规矩。”花无常冷哼一声,道:“男尊女卑,乃天道使然,男人纳妾,亦是礼之所在,段兄用不着出言讥讽。”段熠风心中暗道:“和你讲男女关系,就好比是鸡同鸭讲,和你开个玩笑,你娘的不是拍桌子就是瞪眼睛,今天要是不毁你三观,老子跟你姓。”于是说道:“你之礼法是你之礼法,万不可强加于人,就好比我来到你们这,就要遵守你们这的规矩,而如果是你去了我们那里,你就要遵守我们那里的法律,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入乡随俗。我们那没有你们这那么多的规矩,我们那一切准则都是以法律为依据的,就好比你们说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我们那就根本没有王子,有的只是人民的公仆,你们将天下人分为士、农、工、商四等,而我们那只有一等,那就是众生平等,天下所有人都一样,所以就没有那么多臭规矩了,而唯一需要遵循的法律也不是由谁定的,而是天下所有人一起定的。当然,我们那的人也是讲礼仪的,而且号称是礼仪之邦,像孝敬父母、尊敬师长、兄弟和睦,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至于你们这天地君亲师那一套,我们将前面三个都省略了,而跪拜的礼仪,在我们那是对待死人的。再说男女关系,我们追求自由恋爱,婚姻双方都要愿意,像你们这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我们那反而是犯法的,如果父母干涉过多,可能还会有牢狱之灾。”他这一长段你们这我们那的说将下来,其中固然有些是在胡说八道,但大部分还是事实,所以他一口气说完也不觉得费神,反而是让听的人听得莫名其妙与目瞪口呆,段熠风要毁花无常三观的誓言也算是达到了。</p>
花无常听完段熠风这边那边的一长串话,又是消化了良久才理解过来,只是当他弄明白话中的意思后,心中的震惊乃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或可说是不敢相信或根本就是不信,只见他连连摇头不已,怒吼一声叫道:“一派胡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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