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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帝羓(2 / 2)

历经前朝后宫数十载明刀暗箭的述律太后丝毫不惧,决意派遣身材高大魁梧的汉人李彦韬为排阵使,前去迎战。

她本意希望这个颇受自己宠爱的汉臣能借题发挥,挣得此战的首要功绩,更不枉他娇身肉贵地伺候自己半年光景。

述律太后里里外外有过不少男宠,然唯有此李氏,能十分巧妙地让她的断臂在素日发痛时,身体力行地将她伺候得极为舒坦,故更加对他另眼相待。

话说述律太后私下被人冠以“殉葬太后”的威名,还因太祖耶律阿保机东征途中去世时,陪着太祖一起打天下的皇后述律平不甘心大权旁落,想要临朝代行皇帝大权,却被诸臣反对。

于是,她将一众位高权重的大臣集结眼前,沉默良久,才饱含泪眼,深情相问,“先帝此去不归,尔等可否有深沉思念呢?”

诸臣遂齐齐应和称是。

然述律平下一秒已是悲戚尽收,当即换颜冷笑,“尔等既念先帝,便全部追随殉葬罢。”

话音未落,左右侍卫皆夺门而入,将一众老臣斩杀于帐内,举国震骇。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再也不敢有人违背太后的意思,她私下也便有了“殉葬太后”这个耸人听闻的“赫赫威名”。

可在人人自危的群臣之中,有一位名唤赵思温的异类,他不甘心就此赴死,便反问述律平,“太后被先帝宠爱一生,谁都不比太后与先帝更加亲密,您若不殉,不无道理,您若先殉,微臣即刻追随。”

述律平虽被他的话挑衅得哑口无言,可她俨然有所防备,二话未说,便利索地抽出腰刀,朝自己右手小臂重重砍了下去。

鲜血喷射间,她抵着苍白如纸的面色,命人将残臂置于太祖棺内相陪,又铿锵立言,“诸子年幼,本宫若离开,契丹势成一团乱麻,先帝绝不愿意看到这样景象。你们想必也不愿意如此罢!”

此时,就连死到临头的赵思温,也不得不被她的果决狠辣所折服。

幸而,经此事件,述律太后顺利按照自己预想,集举国威望权势于一身。

于是,她不再轻易命人殉葬,也放了直言敢谏的赵思温一条性命,这才两全。

如今,太宗耶律德光又逝,世人皆料想述律太后会将“殉葬之法”卷土重来,才纷纷倒向永康王一脉。

话说那李彦韬本就是个贰臣,当初见后晋危于潦倒,就顺势投靠了契丹。如今,眼见杀气腾腾的耶律阮带兵来讨,所到之处土石飞走,单闻马蹄齐踏,便教他吓破了胆,竟不顾太后往昔待他的半点情分,全然临阵倒戈,不战而降。

述律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断了的右臂泛着从没有过的钻心痛楚,身旁如今又没了李彦韬安抚,四下无奈,只得派遣自己最钟爱的小儿子耶律李胡,企图于万分火急间,抵挡逆贼气势汹汹的去路。

然那终日纵情声色犬马的李胡怎是耶律阮的对手,不出半日,侄儿便用剑抵着三叔脖子,将他挟持到了上京城外示众。

已届古稀高寿的述律太后强忍病痛,换上一身鲜亮铠甲,就要提着马鞭,御驾亲征,企图与孙子杀他个你死我活。

夜半时分,皇亲国戚耶律屋质受耶律阮之托,前来周旋劝和。

“太后与大王本为亲祖孙,何必闹成这个样子?就算不为其他,也要为您小儿子的性命着想,如今先帝和倍王子都已过世,只剩李胡王子一人,太祖嫡脉再不能出半分差错了。”耶律屋质设身处地地替述律太后考量,百般劝慰,“永康王即位后,无论怎样,他都会视您为祖母悉心奉养,万年之后,您与太祖也将一同受到后世子孙的万年祭享,和李胡王子、璟王子登极没有任何分别呀,您若再犹豫,身前荣光与身后归享就什么都没有了!”

述律平自知大势已去,只得承认了耶律阮的新帝身份。

八月,耶律阮登基为辽国第三帝,群臣为其上尊号“天授皇帝”,并改元天禄,他亦不忘追封父亲耶律倍为“让国皇帝”,就此当为扶摇直上,大仇得报。

经此大败,述律太后再也没了往昔残存半丝风韵,彻底成了垂垂老矣的孤家寡人,之后,和小儿子耶律李胡一同迁离至契丹祖山——“木叶山”,名意为太祖耶律阿保机守墓,实则囚禁,并于六年后撒手人寰。

然而,世事难料,述律太后死前姑且都在万分得意,自己竟然比恨透的孙儿耶律阮还多活了两年光景。

如此说来,也不枉费这位辽国传奇女子一生所缔造的“绝不服输”的万千气度了。

耶律阮短命崩逝之事,个中曲直,当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只循着耶律德光崩逝后、群龙无主的中原判析观望。

见到中原皇权呈罕见真空,黄河以北的后汉境内,已是一派厉兵秣马的繁华景致,汉皇刘知远正与诸臣一起,为全面反攻汴梁之策展开最后的定夺。

众人对自太原西下、南下和东进三条路线争论不休之时,枢密使郭威进言,应当由汾水向西南进发为稳,因一路所到之处均为后汉腹地,路程虽在三者之中最长,但不用担心被敌人奇袭,截住去路,拦下补给,方为最佳之策。

刘知远则觉不妥,“那赵延寿的儿子还守在河中,也是个兵强马壮的人物,若贸然南下,必定要和他来一场硬仗了。”

郭威则笑言不必为他忧心,“赵延寿已被耶律阮砍杀的消息在中原传得沸沸扬扬,远在河中的赵匡赞肯定也有所耳闻,虽不辨真假,若陛下此时派人向他进行吊唁,一则恐怕他也再也没了念想,二则探探他的意思,辽国撤退、父亲生死不明,他还有什么因由,全心全意为辽军而战呢?”

刘知远意念大动,察觉此计甚妙。

之后,事态发展亦不出郭威所料,赵延寿之子赵匡赞顺利带兵归附后汉,拿下河中一地后,汉军一路西下,迎面直奔如今已兵马空虚的汴梁都城而来,如阳关大道,畅通无阻。

而汴梁那头,国舅萧翰再难以抵挡四方频出的起义军猛烈围攻,也不愿担待那只剩个空头虚名的“南朝军国事”,当其听闻后汉倾举国兵力正朝自己攻来,他再也坐不住,第一反应只想抛下在他们眼中不值一物的中原焦土,北上投靠新主皇帝,保住自身性命和荣华去了。

在临行前,萧翰担忧新主责怪自己对南朝处置不妥帖,思来想去,决议假借先帝之名,号令远在洛阳的许王李从益和王淑妃母子前来汴梁,并将“南朝军国事”这枚烫手山芋抛给他们后,便逃之夭夭了。

本想着躲避战火、过两天喘息日子的王淑妃始料未及,不过几月前与耶律德光的匆匆会面,竟给他们母子埋下了生命中面临的最大困境和危险。

他们二人几乎被萧翰派去的人手脚束缚着绑了回来。

惊魂未定时,又见留守汴梁的群臣齐刷刷跪在他们面前,口口声声疾呼,“唯许王与淑妃之令是尊。”

王淑妃是何等聪明人物,淌着泪从帘后走出,大恸预言道,“你们这是要生生夺了我们母子俩的性命啊!”

眼见后汉军步步紧逼,众人赶忙让王淑妃召请高行周等武将前来救护。

可是檄文发出两天两夜,高行周压根没有理会这两枚前朝弃子,仍旧呆在自己的属地,半步不出,大步不迈。

王淑妃忖度高行周早已暗中投靠了刘知远,情势紧迫,她知晓自己再没了去路,索性心底一横,指派心腹之人将自己的一封亲笔手书,送到刘知远帐下。

“贱妾无意卷入汉辽纷争,待汉主威临城下,许王与贱妾将开门迎接,拱手让出汴梁城,惟愿汉主庇佑我等草芥性命,其余再别无所求。”

刘知远如今早已胜券在握,哪里还是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命妇企图抗衡的对手,于是,他速召史弘肇前来,“那女人诡计多端,前一日还要让高行周来攻打我们,今日却又向汉军投诚,简直不得一信。你先带人到汴梁探路,看看她是否言行如一。”

“臣遵命!”

“唔……还有,”刘知远将手中的香笺撕个粉碎,“即使她放你们入了城,你还是要择机将她和那小儿子除掉,如此一来,辽国爪牙四下无主,想必再也扑腾不出半丝水花来了。”

于此,半世奔波的王氏母子再也逃脱不了死亡宿命的安排,终成了汉军刀下的无辜亡魂。

王淑妃伏在地上悲鸣,“我们母子究竟做错了何事?你们为何不能留下唐主的一条血脉,让他能年年为他的父皇祭祀焚香啊!”

此话一出,虽令周遭闻者甚悲,但命数至此,再无回转的半分余地。

可怜的王氏母子二人终究成为了中原混乱纷争战局中的牺牲品,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花见羞”的传说也随着红颜凋零,一同流水花落,漩涡不见,转瞬倏逝了个干干净净。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彗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兮,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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