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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尾槿(2 / 2)

安歌不置可否,只是拉起崇训一同跪下,恳切地望着对面端坐的郭威,“现在京城出入戒备森严,侄儿请求郭伯父襄助我和夫君逃离此地。”

“你们当真想清楚了?”郭威长叹一声,“昭华,你还有父亲和符家,就不能为他想想么?”

安歌秀眉微皱,无奈轻叹道,“郭伯父,昭华虽如男儿,心底却遵循刻板传统与其他女子无异。父亲曾让我喜自己之所喜,求自己之所求。如今我已出阁,便一切以夫君之事至上,若因我俩退缩自保而令夫君抱憾终生,我也无法独善其身。还请郭伯父出手相助。”

李崇训见郭威久久迟疑不肯决断,身侧的柴荣又不能擅自做主,便故作激将地搂住安歌肩膀,“恐怕这时,我们一出这茶舍,便要被禁军抓捕囚禁了去,咱们还是莫要为难郭将军。若因这事牵扯到其他人,我们的罪过今世便再也洗不清了。”

“李公子如是说,就是亵渎了我与符家的情谊,更小瞧了我郭家的势力!”郭威示意柴荣将房间的门窗统统封闭,才压低声音说道,“既如此,本将也不再相瞒,你父亲的事我通过特殊手段得知得早些,看汴梁这般风平浪静,可见消息还未正式从潼关传过来。不过,估计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十分有限,你们确定离开的话,就要尽快启程了……只是,一旦你们决意如此,就再也没有回头剑。”

郭威朝门外拍了拍掌,那名唤作“尾槿”的女子,已换上一身黑紫相间的外衣推门而入,她凌厉的眼神穿透紫色薄纱帷帽,倨傲地俯视着跪踞的安歌。

柴荣走上前去拦住她无礼的注视,“尾槿,李公子和少夫人今日便交与尔手,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安全护送他们离开,可否明白?”

“属下明白。”尾槿突然掀起帷帐双沿,忽闪着那双风情万种的妖眸,粉目含春,娇嗔发问,“虽是主公亲自交代,可这一次乃是忤逆大罪,若是尾槿平安归来,公子可要践行诺言才是。”

柴荣支吾半晌,强做默认,便赶忙转过身去将安歌与崇训一同扶起。

安歌心情复杂尴尬,生硬躲开他的一片好意,只独自躬身朝郭威行了大礼,“郭伯父,万重恩情,昭华永世不忘。倘若将来真有一日,与您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昭华这条贱命,便心甘情愿任由伯父拿了去!”

“你若敢如此,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郭威气哼哼地端起桌上两个茶碗,将其中一只强行塞到安歌手中,“将来若真有那么一天,无关仕途,无关成败,我还是会像今日一样,保全你!”

安歌和郭威同时以茶代酒一饮而尽,毛尖沁洁的香气与相伴的苦意在舌根反复纠缠,好似照应了他们四人此时忐忑不安的迷离心绪。

在快人快语的尾槿稍显不耐的催促下,安歌和崇训再次行过谢礼后便要转身离开,却又被柴荣的呼唤牵绊而止,“你们路上小心,好好保护自己。”

安歌感到停驻的瞬间短暂又无比漫长,她的脑子动了无数念头,想过无语相别、一走了之,想过转身揪住他的衣领问个清楚,又想到他和刘氏梅树下耳鬓厮磨的岁月静好,想到他带着宜哥为自己出阁时送来的悠悠诵歌,想到他在自己心中曾经是那么的完美无瑕,她决意还是不再回过头去,唯留给他郁郁只言片语。

“妹唯愿兄嫂言配德兮,不离不弃,携手相向,聊写衷肠。”

出门后,尾槿不耐地丢给他们两套一模一样的、已被盥洗发白的男仆装束,又牵来两匹高头大马,扔给他们两柄佩剑,一个字也不交待,只是自己独乘一骑,便优哉游哉地向城门方向驶去。

如今国丧期未过,她从头到脚虽是深色打扮,然紫色与黑色交相呼应,让她的气质出落得超凡脱俗,帷纱背后若隐若现的曼妙身段更是一路吸引着众人目光,安歌对她如此随意的摆布和招摇过市的姿态,感到颇为愤怒,众目睽睽之下,又只能隐忍不发,只好尴尬地不时用袖子遮住脸,生怕被什么人辨认出来。

“呦,老板娘这是要出城去啊?”守城的将士俨然和尾槿颇为相熟,走到马前,顺势摸了一下她纤细的小腿。

尾槿单手撩开帷巾,甩给那个粗矮壮汉一个傲娇的白眼,“你个色胚,几日都不来我们茶舍坐坐,如今还来占老娘便宜,色胆包天!”

“圣上刚登基,又逢关中鸡飞狗跳,我们黑天白日地,一刻都不停闲……”他色眯眯地把着尾槿那紧致的小腿不撒手,“好几日不见,我们哥儿几个想你不行,没成想,你今天竟送上门来,还不让我们看够了,才能放你走。”

尾槿抬起精致的金莲,往那领头的军官心头酸软一踹,“前两日,固始县大雪遮天,我担心比我性命还金贵的茶山遭了罪,赶忙放下这边手头的活儿,急匆匆地赶过去查看些情况,你们这些讨厌鬼,又来绊住我,若是耽误了我的事,谁都别想喝到头尖的春茶!”

那将士作势掩着自己的胸口,显得极为滑稽,“好狠心,啥时等我们轮岗得假,你也带我们去那宝贝似的茶山转转呗。”

他边说边踮起脚望着躲在尾槿背后闪闪躲躲的两个随从,眼里尽是嘲笑的暧昧,“诶,这两个长得比前一次的小厮好看一些,倒像秀气的女娃子。”

尾槿原本流转飞扬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人生得意须尽欢,再过一阵子,我便要嫁去别人家做小,想再逍遥也是不能够了。”

那守城将士大为惊讶,张大的嘴巴迟迟不肯合拢,“是……是哪家的老爷有如此福气?”

“自然是郭家风流倜傥的大少爷,柴荣!”尾槿恢复了满眼骄傲,故意将头侧到安歌那边,飞扬的声音一点也不因涉及私隐而收敛半分,“那日我服侍柴少爷在床榻,他说过不愿再和我如此苟且偷摸,不日便要纳我进门,做他的侍妾……被你这么一说,我还未走,又开始止不住地想他了。”

从她口中听到如此不堪鄙陋的言语,又不知她为何如此明目张胆地透露出自己的底细,若不是身侧的崇训早有防备按住自己的手,安歌恐怕早就跳下马,上前撕烂这个宛如妓女浪荡行径的巧嘴了。

将士一听郭家大名,脸上便堆砌着止不住的谄媚痴笑,“郭家少奶奶,苟富贵,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狐朋狗友才是!”

“那是自然。”尾槿放下帷面,挥舞着扬起马鞭,召唤身后二人,随她呼啸出城,一口气跑到十里外的乡间旷野,这才罢休。

见周遭人烟已是稀少许多,安歌气愤地驾马拦住尾槿去路,想要好好质问其一番,“刚才在城门一举一动,你究竟有何居心,非要沸沸扬扬地让所有人都知晓你与郭家的关系么?”

“是啊,”尾槿早已恢复初见时的冷若冰霜,方才浓重的风尘气息,早已销声匿迹,“你们只顾自己逃走,却不知只有演好这一出戏,才能洗清李家和郭家共谋的一切嫌疑。”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安歌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黑紫纱衣罩身的女子如迷雾一般神秘,抽丝剥茧也看不到她真实的样子,“听着,不论你究竟和柴大哥是何关系,我奉劝你,最好不要破坏他和嫂子的感情,也别再打他的主意。”

“我也想打他的主意,可是我配不上他,从头至尾都配不上他!如今我奉命和一个狗官私通,肮脏到了极点,你说我还能怎样?”尾槿抓住缰绳的双手愈加用力,“我愿为主公奉献自己,他们又要拼死保住你,那所有一切的恶心和不堪便都由我来承担。这样,主公内心才会觉得恻隐于我。只要有这份亏欠在,他便永远没有办法甩开我……”

“本不该和你说这么多,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去往潼关的路在那边,我也要去固始照看我的茶山了。至此分道扬镳,愿你我永不相见!”尾槿临行前伏在安歌的耳边,两片极其俏丽的唇瓣,透过飘逸的紫纱,撩拨着安歌心底莫名的情愫,“知道我为什么如此讨厌你么?主公宿醉之后,只叫过你的名字,符、安、歌。”

安歌不知是她身上萦绕的特有香气,还是知晓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天秘密,她惊诧得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那女子行径古怪轻浮,还是和她少说为宜。”

待崇训上前为她披上挡风的云肩,她才发觉尾槿早已驰骋远去。

心脏突突跳了许久,终归平复。她还是对着可唤作“细作”、又可称之为“忠卫”的奇女子,依稀远去的倩影,抚着发红双颊,默默地道了一句迟来的感激。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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