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琼一想到今日之事,就忍不住叹息。
事情到此已经十分清楚明白了。
大伯母不知道听谁说堂嫂怀的是个女孩,重男轻女、又一向对堂嫂不满的大伯母,悄悄替换了三房送给堂嫂的莲花酥,并在里面加了足量的荷叶粉,欲图除掉堂嫂腹中胎儿,并将此罪栽赃到无辜的三房头上。
苏氏哭得惨烈,从床榻上滚落下来,伸着手就要去掐胡氏的脖子,被叶琅和她身边的几个陪嫁丫鬟死死拦住。
拉扯之下,苏氏还是扯乱了胡氏的发髻,在胡氏的脸上和脖子上留下了长长的指甲抓痕,她双目通红地盯着胡氏,恨不得生啖其肉:“母亲,我敬你是母亲,为何你要害我孩儿,为何!”
胡氏依旧脸色木然,一言不发,任由苏氏隔着阻拦随意捶打,似乎还未从打击中缓过神来。
叶琅无奈,对苏氏身边的一个老仆说:“项妈妈,麻烦你先把母亲带下去休息。”
项妈妈是苏氏的乳母,跟着苏氏陪嫁到了叶家做起了管事妈妈,她虽性格持重,此刻也是满脸愤然心疼,忙道:“奴婢遵命。”
叶琼暗中点头,让堂嫂的人拉走大伯母,叶琅堂哥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倾向了。
琅堂哥还是心疼妻儿的,堂嫂到底比前世的自己好命。
胡氏被带走后,苏氏颓然地坐在地上痛哭,推开了叶琅伸过来的手。
叶琅有些无措,一边是他的妻子和刚殒命的孩儿,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下意识地不想去做选择,不敢相信此事真的是胡氏所做,一时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做。
叶琼走上前,细声劝道:“琅堂哥,我来劝堂嫂吧。”
叶琅见到叶琼,莫名松了口气,完全忽略了叶琼还是未出阁的十二岁少女,只千恩万谢道:“谢过琼妹妹了。”
“琅堂哥先别谢过我,你该仔细去问问大伯母,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伯母问不出来,你就去问问她身边的人,总会有知道的。”叶琼冷声提醒道,“大伯母说的‘她骗我’,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她’是谁呢。”
叶琼的提醒,让叶琅终于在纷乱的思绪里抓住了一个线头。叶琅赶忙连声叫着自己的贴身小厮,拿着家伙事儿前去扣下胡氏身边的人一一审问。
没了叶琅在身边,苏氏流着泪歪在叶琼的怀里,谢氏忙叫过几个也红着眼睛的丫鬟把苏氏一齐重新扶上了床榻。几个丫鬟很是贴心,猜测苏氏应该有话说,将人扶上了床榻就静悄悄退下带上了门。
谢氏拉着苏氏的手劝道:“好了,可别再掉金豆子了。还坐着月子呢,这个时候哭得狠了,以后是要得头风的。大夫不是说了,你和琅哥儿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的。”
苏氏抽噎着说:“我心里清楚,但到底难受。她是我的亲婆婆,她怎么狠得下心!嫁人后才知道,夫妻生活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夫君对我很好了,但是比起他母亲,还是……”
谢氏叹了一声,叶瑶的脸上也有些不自然,显然是想到了之前曾与杨家定亲的事。
叶琼的心中亦是怅然。
前世,京中贵妇们都嫉妒她小小孤女能攀上韩国公府,其中冷暖,却只有她自己清楚。
苏氏见气氛沉闷,便又转移话题说起了其他事:“……原本给二婶婶那边也送了消息,二婶婶拖回话的人说家中忙碌脱不开身,只送了些补品过来。好在还有三婶婶带着瑶妹妹和琼妹妹在,却让你们白白受了一顿冤枉,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叶琼听着有些困惑,二伯母不是一直和大伯母交好吗,今次怎么推托没来?
撇开想不通的二房的事,叶琼并不客气地说道:“白白受一顿冤枉是事实,三房忍不下这口气。堂嫂,失子之痛,你难道能忍得下吗?”
谢氏和叶瑶一愣,苏氏已经悟出了些话头,问:“琼妹妹的意思是?”
叶琼的声音带着一分劝诱:“之前,大伯母指着我阿娘的鼻子,说要把我阿娘送进家庙。堂嫂,真的该送进家庙的是谁,你心里应该清楚,这可是谋杀亲孙、毒害儿媳、栽赃妯娌的重罪!”
叶琼说到这里一顿,又加重了语气:“更何况,堂嫂真的不怕有一就有二吗?”
一句“有一就有二”,让苏氏当即变了脸色,惶恐不安起来。
谢氏没有出言打断叶琼的话,脸色亦是凝重。
她不是不记仇的人,更何况大嫂如今还做着宗妇,这样的人坐着宗妇之位,她无法心安。
内室中气氛凝滞,苏氏蹙着眉沉思。
这时,门外项妈妈敲了敲门,经过允许后侧身闪了进来。项妈妈见屋内还有三房几人有些犹豫,苏氏直接吩咐道:“说吧,屋里几位都不是外人。”
项妈妈当即压低声音说道:“少奶奶,少爷那里查不出来。太太身边的房妈妈和翠微一口咬定不知道此事,还仗着是太太从娘家带来的,说少爷偏帮三房欺负自己人。”
苏氏恨得痛骂:“自己人?哪里会有给自己媳妇下药的自己人。这些刁奴就是仗着夫君和善温厚罢了,我亲自去问!”
谢氏和项妈妈连忙拦住苏氏,谢氏劝道:“你一个刚刚小产的人就别跑这趟了,少操些心!”
叶琼却很赞赏,说:“就该这个时候去,堂嫂和大伯母之间是婆媳关系,有孝道压着,堂嫂自嫁过来以后从未真正掌过中馈。如今堂嫂占着理,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项妈妈听此言,不顾主仆之别急道:“可是我们姑娘才刚刚小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