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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两种反应-60 画展(2 / 2)

“哦哦哦,”梅若鸿急说:“那就不可以靠……”

“不可以?”后一个急:“梅经理,你昨天说可以,张副理已经签出去了!”

“那,那,那就只好可以了!”他六神无主的。

“您说可以,张副理要您签个字……”

“签字?”梅若鸿大吃一惊,跳了起来:“我不签字,我再也不要签字!以前,我在我的画上,签了几千几万个名字,每签一次都是骄傲,从没有签出任何麻烦……现在,签一个错一个,我不签,不能签……”

“梅经理……”一个喊。

“梅经理……”另一个喊。

顿时间,左一声“梅经理”,右一声“梅经理”,叫得梅若鸿心慌意乱,胆战心惊。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霍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大吼着说:“停止!停止!一个都不要说了,我输了!我败了,行吗?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叫‘梅经理’,自从我叫了‘梅经理’以后,我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霉经理’!我统统不管了!我不干了!我让这个‘霉经理’变成‘没经理’,可以吧?”

梅若鸿崩溃的跑出四海航运的大门,茫然的左顾右盼,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挫败感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了起来,逛着逛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耳熟而又轻快的笑声。

“对了,就是这样。这个,你们腰要挺直些。抬头挺胸,要笑,笑的开心些。”他顺着声音走过去,然后看到汪子璇穿着身红色旗袍,真背对着他站在一排女孩子旁边指导着什么。

“子璇,”梅若鸿叫了她声,看着她转过来的样子,只觉得恍若隔世。他每天浸在那些看不完的数据报表航线之中,差点都忘了他曾经的这些朋友们。

“若鸿?”子璇看到是他,也非常意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挥挥手让那群女孩子散去,这才转头过来招呼梅若鸿,“若鸿怎么是你,这个时间你不应该是在上班吗?我听杜芊芊说你进入她家的航运公司帮她爸爸做事了,最近感觉怎么样?呵呵,梅经理,你现在美人在侧,事业有成,怎么见你没有一点点春风得意的样子?”

“上班?”梅若鸿听她这么问,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子璇,你别取笑我了,这份工作已经把我烦到焦头烂额的地步,我每天看着那些账目举得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掐着我让我无法呼吸,我连活着都难,还谈什么得意!”

看着梅若鸿这个么垂头丧气的样子,子璇挑着挑眉,“工作总是有不顺利的地方,只要咬咬牙撑过去就好了。你以前从来没有工作过,可能一开始不太习惯吧。不过只要坚持下去就好,不懂的地方多看多学多问,大家都是从不懂到懂的。”

自己开店,自己负责所有的东西,汪子璇现在对经营一项事业的所需要吃的苦有充分的了解,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所以她对梅若鸿的抱怨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劝梅若鸿要耐心些。

梅若鸿看着理智成熟的子璇,心里泛过一丝苦涩,什么时候连子璇都说这种话了,她不是一直最支持他的吗?难道她再生自己的气,所以才在挖苦自己?

子璇,看着跟玫瑰一样娇艳的子璇,梅若鸿不由得想起了以前那些日子。子璇总是待他极好,从来不勉强他做任何不喜欢做的事情,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每天画画就好了。

想到这里,梅若鸿心里忍不住浮现出芊芊那张苍白的脸,以及那永远都饱含着泪水的眼睛,她总是那么雾气蒙蒙的看着他,于是在她面前,他说不出半个“不”字,她那种无声的压迫,总是让他去做各种他不喜欢做的事情。

芊芊,子璇,工作,画画,这几样东西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脑子里转着,几乎让他晕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好奇的子璇,他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刚才在干什么?训练店员吗?”

再谈工作的事情的话,他想他会疯的。

可是让梅若鸿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从汪子璇口中听到了更让人震惊的消息,“画展啊,我是在为画展而做准备,我哥他们的画展快要开始了,难道你不知道?”

“画展?!”梅若鸿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道雷击中,从头劈到了脚,从内劈到了外,他几乎站立不稳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窝画展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画展要开始了!”梅若鸿猛的抓住子璇的胳膊,狠命的摇了起来,汪子璇猝不及防,只觉得自己忽然被扔到一条颠簸的小船上一样,被他摇的头晕眼花的快要吐出来了。

“你在做什么!”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愤怒的喝声拯救了汪子璇,谷玉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扯开了梅若鸿抓着她的肩膀的手,把汪子璇揽在怀里,关切的问,“子璇,你没事吧。”

“没,没事。”汪子璇觉得天终于不动了,地终于不摇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她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了谷玉农,趴在他的怀里惊魂未定的喘着气。

“谷玉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梅若鸿见到谷玉农,只觉得他跟前几个月那种样子大不一样了,看上去气质好了很多,没有一脸倒霉鬼的样子了。

“这是大路,我怎么不能出现在这里。”谷玉农搂着汪子璇,虎视眈眈的看着梅若鸿,“倒是你,你不去好好的上班,追求你的杜大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对于谷玉农,梅若鸿一向是不大瞧的起的,“你自己还不是在工作时间出现在这里!”

“我是跟子璇有公事,过来商讨公事的,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很你样游手好闲!”几个月不见,谷玉农的嘴巴伶俐了不少,对上梅若鸿也是丝毫不落下风。他早就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这个时候讽刺起他来也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你,”梅若鸿被他气的没有办法,谷玉农高高在上的姿态深深的刺激了他,让他回想起了他在“西海航运”这段时间不愉快的经历来了。在那里虽然大家都喊他“经理”,可是每个人都知道他当经理只是因为他是杜世全的女婿,所以那些其他的副理们跟他说话的时候,都会摆出这种瞧不起的姿态,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

谷玉农家的事业是自己,他自己是老板,所以爱什么时候外出就什么时候外出,爱以什么洽公还是调研为借口外出,就以什么为借口外出,哪里像梅若鸿那样身为人家女婿,处处在屋檐下不得自由呢。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谷玉农,梅若鸿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公平,愤怒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谷玉农,我早就知道你居心叵测不安好心别有企图,你说,醉马画会要开画展的事情,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故意让他们不告诉我的!”梅若鸿愤怒的指着谷玉农的鼻尖大骂着,心里想着:一定是这小人在其间作祟,嫉妒他的才华,怕他一举成名,这才隐瞒住各方消息不让他知道的。

谷玉农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醉马画会的这期画展可是大舅子的大事,他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帮忙呢。自从加入醉马画会之后,他也成为其中一员,虽然不会画画,但是跟汪子璇一起做后勤工作还是做的很开心的,对画会的各种事情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后也了如指掌。甚至,因为性别的问题,很多需要出面的工作他都主动的揽了过去,所以现在他对于这次画会的整个流程,不仅比那几个画家们清楚,甚至比汪子璇都要清楚。

梅若鸿这指责来的毫无道理,所以谷玉农鄙视的看着他,讽刺的笑道,“梅若鸿,你是得了失忆症还是什么,难道你忘记了自从你背叛沈致文,跟杜芊芊在一起之后,你就已经被醉马画会开除了,所以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必要通知你开画展的事情?”

梅若鸿一窒,当初他的确是收到了汪子默发给他的通知书,可是他根本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早就扔到脑后去了,他怎么知道他们会把这事当真?

谷玉农看着梅若鸿那副震惊的样子,对他嗤之以鼻的说,“好啊,就算我们告诉了你,给你留了一个位子,可你觉得你拿的出那些画吗?”

这些天,梅若鸿他忙着跟杜大小姐情不自禁,风花雪月,谷玉农很想问问他,他到底有多久没摸过他的画笔?

转变

谷玉农的一句话,问的梅若鸿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他的确是好久都没有画画了。他当初对杜世全说,八个小时上班,六个小时睡觉,十个小时画画,如意算盘打的倒响,可惜等到他工作了之后才知道,一天八个小时根本搞不定他的工作,加班回家已经筋疲力尽,完了还要去陪杜芊芊,还要逗她开心,他哪里还有时间还有心情去画画?

杜世全当初警告过他,如果不全心投入工作,让杜世全怀疑他的能力,那梅若鸿将不是三者皆得,而是三个都要失去。梅若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对此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信这句话了。的确,以他的能力,他根本就不能兼顾各方面。

梅若鸿不知道画会其它上班的人是怎么做到的,汪子默是老师,还兼任杭州画家协会的会长,他每天要备课,要上课,要解答学生问题,还要参加各种会议,他为什么就能每天画画?钟舒奇在火柴厂画花火,每天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八点才下班,工作时间比他更长更辛苦,为什么他也能画画?沈致文在一家杂志社画插画,经常要给莫名其妙的杂志画插画,叶鸣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每天要出去跑业务……他们个个都很忙,难道他们每天都在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画出画展所需要的所有画作?

梅若鸿不信!这怎么可能!他都做不到别人怎么可能做到!就算是汪子默有存画可供展出,那陆秀山他们也没可能拿出那么多画来!

“我知道了,你是在骗我是不是!哼,你是嫉妒我的天才,怕我到时候一鸣惊人,所以才故意打消我的信心是不是?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梅若鸿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兴奋的张牙舞爪兴高采烈的蹦着指着谷玉农,“我不会上你的当的,我要去问子默,子默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不能谷玉农和汪子璇有所反应就跑了。

谷玉农被他的反应弄的目瞪口呆,这人自说自话的能力也太强了点吧,普普通通两句话,他怎么就能理解出那么多意思?谁没事干逗他玩儿,他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价值!

等到梅若鸿跑远了,两个人才回过神来,谷玉农看着怀里的汪子璇,很是关切的问,“没什么吧,我看他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有没有伤到你。”

“没事。”汪子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拿眼偷偷的瞄谷玉农。刚才,她的确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胸怀是这么的可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身上似乎多了许多她以前认为他没有的男子汉气概。他还是跟以往那样关心她,爱护她,但是他现在的爱护关心却不让她觉得窒息。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翠屏姐没有在店里?”谷玉农一边扶着她上阶梯,一边不解的问。今天这种事情太危险了,往常有翠屏在他还不用担心那个梅疯子做什么,现在没了翠屏坐守,他老觉得心不安。

“今天店里生意不多,她又操心我哥那里的事情,我便让她不用来店里了,这里有我就好。”汪子璇想想刚才梅若鸿疯狂的样子,还心有余悸,“我刚才再训练店员,没有想到梅若鸿忽然会出现,聊了几句他就抓着我的肩膀猛摇,吓死我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是那种人呢。”

因为杜芊芊的事,汪子璇现在对梅杜二人是不感冒的很。以前她或许会被梅若鸿迷惑,可是当她走出那个狭小的圈子,见识了各种各样优秀的男人之后,梅若鸿身上的缺点便如同被放在放大镜下一样,看的格外清晰了。

谷玉农见到她困惑兼厌恶的表情,自然心中大喜。要是往常,他绝对会得意忘形的落井下石几句,能把梅若鸿贬到多低就贬到多低,可是现在他时刻牢记着翠屏的指导,不要痛打落水狗,要做一个有风度豁达的男人,所以面对汪子璇的抱怨,他只是淡淡一笑的说,“可能他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一时难受才会忘形吧。反正是个外人,别理他。”

“嗯。”汪子璇听到谷玉农的回答,惊讶之中又带着几分满意,虽然她说梅若鸿不好,可是梅若鸿再怎么说也算是她的朋友,她当然讨厌别人把梅若鸿贬的一文不值,那不是间接的骂她有眼无珠?谷玉农的这种态度让她很是满意,她以前一直嫌弃谷玉农做为一个男人太小心眼,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能如此豁达的面对昔日他假想的情敌,真是太让人意外,也太让人高兴了。所以当谷玉农听说翠屏不在,中午她要一个人吃饭,便邀请她共进午餐,汪子璇很愉快的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幅画好不好?”汪子默跟翠屏两个人在画室里收拾画,他的存货可不少,两人折腾了半天,连画室都放满了还摆不下。

“我是外行,说不准。”翠屏累的气喘嘘嘘,靠在桌子边一边喘气,一边看他得意的跟个孩子一样在每幅画面前走走停停,给她介绍每幅画创作的时间、动机、成因,哪些地方最满意,哪些最不满意。

“还说问我呢,你自己不是早有主意。”听汪子默啰啰嗦嗦讲了半天,翠屏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情这男人完全是来得瑟的,根本自己早有定稿。

“我辛苦了这么久,你就让我小小的骄傲一番还不成?”汪子默对她比了比手势,然后笑着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看着满屋子的画作,“这些有油画,有水墨画,有人物,有静物,有的是故事性很强的,有些却又是我学习印象派画的,画作太多,我倒不知道要放哪些去展览了。如果每种类型挑选几幅,那会不会没有主题,显得杂乱无章?如果只放某一方面的画作,我又觉得很遗憾……”

“看来作品太多也是烦恼。”翠屏点点头,比较能理解汪子默,不过她这个时候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喂,我的大画家,你是不是忘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看着翠屏一本正经的样子,汪子默有些迷惑,自从画会里有了汪子璇、翠屏和谷玉农之后,他几乎都对杂事放手不管,只跟着几个好友一起研究画画去了,这样算来,他忘记的重要问题似乎还不少呢。

“你啊,”翠屏不客气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难道忘记了这是你们画会的集体画展,不是你的个人画展,你这个大画家这次是去当绿叶当噱头的,如果你拿出的作品太好,岂不是抢了其它人的风头?大家都去看你的作品了,那你让其它人怎么办?”

“对哦,我是去陪衬的,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汪子默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次主要是帮其他几个人宣传,我太抢风头了不好。不过,如果拿出来的质量太差,砸了我的招牌,那也不好吧!”

“笨。”翠屏敲了他一下,然后解释道,“到时候去看画展的人,不一定各个都是专家吧?是不是还是有很多跟我一样对画没什么研究的普通人慕名而去凑热闹?这些人评判的标准,不过就是好不好看而已!所以你只要选几幅雅俗共赏的拿过去,在专家那里得不到太高的评价,在普通观众那里也不会得到太低的评价,即不会大出风头在报纸上抢了版面遮了其他人的风头,也不会让观众觉得失望毁了名气,岂不是两全齐美?”

“这个主意好!”汪子默恍然大悟,“专家们向来注重的都是笔法啊,技巧啊,光线啊,意境啊什么的,可是普通群众只是看个热闹,他们欣赏的角度跟专家差别很大,根本不懂那么多专业问题,我只要在他们那里拿个高分就好了。至于其他几个,不管谁在专家那里拿到高分谁在普通观众那里拿到高分,对于我们来说都是胜利。”

“老婆,你真聪明!”汪子默说的兴奋,直接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害的翠屏脸一红,“谁是你老婆了,别瞎说!”

“来吧来吧,赶快帮忙,我们把画搬到外面去。我又有了一个新的主意,既然要选最受普通人喜欢的画,那我这专业的眼光就必须摒弃。今天太阳正好,我们把画搬到走廊上去晒晒太阳,顺便喊家里所有的人都来,不分老少贵贱,所有人都提前充当一回观众,投票选出他们最喜欢的作品,到时候我就拿那些去展览。”

“人家白居易念诗给老妪听,你画画给佣人看,到也秉承了乐天的群众路线啊!”翠屏听到汪子默的主意,脸上笑的乐开了花,当下打开门让他先搬一部分出去,“你先慢慢搬,我去喊其它人来帮忙,这么多画,要我们两个人得搬到什么时候。”

捉“贼”

“来来来,每人一张纸,从这里开始是一号,依次是二号、三号、四号……你们按顺序过来,每个人把自己喜欢的号码记住,写在这张纸上,然后交给我。”

“那,我们要选哪个?”有人弱弱的问翠屏。

“随便哪个都可以,只要你们觉得好看就行!”

翠屏跟汪子默指挥人把画搬到了走廊里,一字排开,吸引了不少人围观,翠屏趁机给每个人发纸笔,讲清规则,然后引领者大家开始扮演了参观者。

所以,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当梅若鸿跑到汪家时郁闷极了。因为他不知道今天汪家是出了什么事,不管怎么拍门都没有人来开。他顺着墙根走了一圈,听到花园里人声鼎沸,分明是有人,可为什么没有人理他,给他开门呢?

“喂,有没有人!我是梅若鸿,我有急事找子默,你们给我开开门啊!”梅若鸿在墙边声嘶力竭的大吼了几句,可是汪家的花园实在是太大,他的叫喊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到,那边热闹依旧,却没有人给他开门。是梅若鸿逛了一圈,拍的手都肿了,终于按捺不住,找了一截短墙就准备翻墙而去。

可是,汪家的花园太大,墙也不低,梅若鸿费力的爬上墙头时,衬衣不小心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别提有多狼狈了。他郁闷的在那里,觉得自己真倒霉,可是没想到他的倒霉事还不止这点。

当汪家的人都在赏画的时候,一声“噗通!”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许多人回头,直接看到花园的墙头上有不明物体落到了池塘里,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怎么回事?”翠屏狐疑的转头,然后就看到一截黑乎乎的人影正在池塘里爬折腾。那池塘是养荷花的,淤泥极深,看似不深,可滑不溜秋的极为难爬,那黑影爬了几次都以跌倒告终,于是他便开始大呼“救命!救命!”

“哎呀,进贼了,有贼,大家快抓贼啊!”还没等翠屏和汪子默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老陆先发制人的大叫了起来,凄厉之声不下于那个“贼”!他是管家,大家都听他号令惯了,他这一开口就不得了,还在走廊上观望的众人纷纷把手上的纸往翠屏那里一塞,然后都争先恐后的跳出去抓那个贼了。

“哎,哎,”汪子默叫了两声,都没有制止住这种势头,只能赶忙接住塞向他的那堆纸。唯一欣慰的就是,还好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交了纸,不枉他辛苦一场。

“你愣着干嘛啊,还不赶快收画!”听到喊抓贼的声音,翠屏先是一愣,然后赶快收拾好自己怀里的纸张,一边猛踹汪子默。

“收画?”汪子默看了一眼摆了一长溜的画,然后又看了一眼池塘边黑压压的人群,一时拿不定注意要到那里去帮忙,“家里来贼了,我总要先看看吧。”

“看什么看,有那么多棒小伙在,哪个打不过你啊,你去能做什么事?还是赶快搬画!那贼说不定是来干什么的,你这可是较贵的东西,他再往你这边一跑,随便溅几个泥点子,那你的画可全都毁了。”翠屏瞪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的夹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画往画室跑。

“说的有道理。”汪子默看了一眼那个“贼”跳进来的方向,有那么多人呢,那贼还能跑的了?让他们慢慢去抓吧,自己收完画再来审问。所以他也就效法翠屏,抱着自己的画往室内跑。

等到翠屏跟汪子默收拾完所有的作画,去院子里看那个瘫倒在地上的“贼”的时候,他已经被大家揍的不成样子了,老陆还专门让人五花大绑的将他绑起来,嘴里也塞了破布的在院子里晾着,打算等汪子默收拾完毕再过来审他。

“你是谁?为什么要到我家来?看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当小偷!以你的体格,去码头上辛勤工作一天都会有饭吃,何必这么好吃懒做!”汪子默收拾整齐,过来看那个在阳光下被晒的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心有不忍,训斥了几句,就挥挥手让老陆帮他松绑,说是算了吧。

“少爷,你真是太好心了,依我看这种贼骨头要好好教训教训才能长记性!”老陆对汪子默的处置很不满意,强烈建议要去把这人在牲口棚好好关几天,但是他最终拗不过他家少爷,只能让人松绑。

谁知道那小偷被松绑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朝汪子默冲去,这可吓坏了老陆,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上还没放下的木棒毫不留情的朝着那人脑袋砸去,“咚”的好大一声,吓的翠屏都闭眼了。

“啊!”那黑影发出一声惨叫!汪子默听着这声音格外的耳熟,立马让下人助手,仔细的看了看被按住的人,当下大惊失色的叫了出来,“啊,若鸿,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弄成了这个样子?”

是梅若鸿?翠屏也被吓的不轻。看着他满身是泥的被人按着脸挨着大地,身上一缕一缕的跟流浪汉似的,身上散发着的鱼腥气让所有人退避三舍,脸上黑乎乎的,只有两个眼睛还能看出是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难怪之前没有人认识他。

“你问我怎么成这个样子,那怎么不问问你们家佣人!”梅若鸿坐在地上,想要咆哮,却没想到一张嘴就拉动了自己脸上的伤口,于是只能小声的坐在那里哭诉,“就是他们把我打成这个样子的,我都说了我不是贼,可是他们还是拼命的打我。”

“你们有人听到他说话吗?”老陆一脸憨厚的问在场的所有人。

“没有!”汪家那个下人们打的格外整齐。

“老陆年纪大了,耳背,你就别跟他计较了。”汪子默觉得老陆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所以只能去劝梅若鸿。实际上他也觉得梅若鸿实在是有点过了,哪里有人拜访用翻墙的呢。

“你,你们!”梅若鸿挣脱了他们的钳制,站起来气愤的一个个指头点过去却又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干嚎,“那我就这么百被打了?”

“不成还要我们赔你医药费?我还没有收你毁了我们家荷花的钱呢!我那可是名种,你那么大啦啦的跳下来,毁了多少,你知道那值多少钱!”老陆生怕汪子默真的说要赔钱,所以先发制人跳的无比之高,一脸激愤,闹的汪子默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要帮梅若鸿看伤。

“老陆,你消消气,梅先生又不是故意的,你这样斤斤计较要子默怎么做人。”翠屏打了个圆场,“梅先生又不是小气的人,哪里会计较一点点的医药费,你说是不是!”

翠屏说的客气,眼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梅若鸿,不知道梅若鸿就觉得心虚了。嘴上不再吼吼,但是犹在嘀咕,“可是他们也不能把我当贼啊!”

“你光天化日的翻墙过来,落在我们池塘里,这行径不是小偷是什么?有几个正经人会翻墙进人家?我还没有见过我们家少爷有这种朋友呢!”老陆在一旁边,用大家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嘀咕”着,惹得所有人想笑又不敢笑。

“你,”梅若鸿气急败坏的瞅了老陆两眼,恨不得吃掉他。刚才就是这老头子带头来捉他的,

他差点就自己爬出来了,可他非要指挥人拿竹竿将他打落下去,按着他在水池子喝了好几口的脏水,等到他半死不活将他捞出来时,他已经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了。

“若鸿,你是来做什么的?”看着两人之间的火花四射,汪子默再也不敢让梅若鸿跟老陆说话了,站在两人之间岔开了他们,心里也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让梅若鸿着急到连翻墙都要进来。

画展,画展!这一番折腾,梅若鸿终于记得他的来意了,当下冲着汪子默叫了起来,“画展,我是为了画展的事来的。”

“画展?”汪子默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你也看到了我们在报纸上的广告?哈哈,这个法子不错吧,欢迎你过来参观啊!”

“你们做了广告?”梅若鸿有些惊讶,但是旋即又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你们声势搞的这么浩大,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接到参加画展的通知,当初明明说有我的!”

汪子默听到他说这种话,收了脸上的笑意,“若鸿,当初说是有你,可是难道你忘记了你已经被我们开出醉马画会了?我记得我写了退会函给你,难道你没有收到?”

“我,”梅若鸿无话可说,只能吼了出来,“那怎么能算数,他们只是一时激愤而已!”

“我们投票决策的,怎么不能算数?”汪子默的手插在兜里,一派淡然,“虽然我是会长,可是我也没有权力更改大家的决定。你要参加,可以,那必须得到半数以上的会员同意。这是我们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你这是在故意整我!”梅若鸿愤怒的大叫着,“你明明知道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那是你的事情。若鸿,你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汪子默看着他,“这件事你得自己解决,我帮不了你。”

准备

梅若鸿失魂落魄的跑出了汪家,看着他仓惶的背影,汪子默在门前静默了很久,一直到翠屏来喊他。

“怎么,你后悔了,心软了?”翠屏看着汪子默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的问他。知道他是个滥好人,可是她始终不认为梅若鸿那种人有需要什么同情的地方,“他实际上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可怜,对于一个时刻准备着,为自己梦想努力的人而言,一场画展并不能起任何决定性作用,只要他真的有才能,是金子总会发光,梅若鸿他又何必拘于这一时的不得意。”

“机会,永远垂青有准备的人。梅若鸿却的不是机会,是准备。”

“我没有心软,也没有动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开除他是大家的决议,我自问在这件事的处理上问心无愧。”等翠屏说完话,汪子默摇了摇头,有些沉重的说,“我只是伤感失落而已。看到一件美好的东西凋零,任何人都会叹息两声的。”

汪子默想起自己最初遇见梅若鸿的那些日子,那个时候他的努力,他的想法,他的才华,都曾经深深的感动着他,让已经小有名气的汪子默丝毫不考虑两人的性格差距,身份差距,名声差距,与他成为了好友,竭力帮助他的事业,周济他的生活。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梅若鸿的绘画事业却始终没有起色。汪子默骂过,劝过,却怎么也不能改变梅若鸿不停的消耗着,磨损着,透支着他的艺术天分的局面。每个人都在学习,都在进步,都在成长,唯有他自负且固执的抱着他的天赋,不肯学习任何,也不肯吸收任何东西。人犯错是在所难免的,重要的是自己认识到错误,然后改正错误,从错误中汲取成功的力量。可是梅若鸿,他一直在纵容自己犯错,并且懒惰的把每一次错误都归结为运气不好,老天不公平。

多少年过去了,汪子默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好友逐渐变成今天这个怨天尤人面目可憎的人,他只能发出一声叹气。其实,杜芊芊时间只是个引子,没有杜芊芊事件的话,大家分道扬镳也是早晚的是。他们这群人相聚在一起,不为身份不为财富不为名誉,只不过是一帮子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互相切磋钻研而已。现在,梅若鸿跟他们已经志不同,道不合,分手只是早晚的事。

汪子默把这些话说给翠屏时,翠屏沉默了一会儿,却只是笑,“你只是觉得惋惜,那是因为在杜芊芊事件中你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如果当初伤害的人是你,或者是子璇的话,那么现在你肯定不会这么淡然了。”

“那倒是,如果是我,或者说如果是子璇受到了伤害,我想我一定会恨他入骨,比现在的沈致文还更加三分吧。”汪子默点了点头。沈致文在遭遇背叛的最初,对梅若鸿恨不得拆其骨寝其皮食其肉饮其血,梅若鸿几乎毁了他的绘画生涯。可是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他渐渐找到了新的希望,他把他的满腔愤怒都用在了画画上,发誓要在绘画上取得超过梅若鸿的成就。

苦难是一笔财富,经过这种磨砺的沈致文似乎浴火重生了一样,当他重新拿起画笔时,他的画里多了一重厚实凝重的悲怆,多了一种他对于生命的感悟,整个绘画的境界都提高了不少。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成了画会里最让人吃惊的角色,进步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算了,不要为这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翠屏摇了摇他的手,从一堆思考中清醒过来,“你打算还要在自家门口当多久门神?”

汪子默这才发现自己站在这里站的腿都酸了,当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进去吧。”

下午汪子璇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向她提梅若鸿来这里大闹过一趟的事情,是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好奇花园里的荷塘什么时候缺了一块。

“喂,哥,过两天我们画会的画展就要开了,你是不是要在这之前召开一个会议,动员动员大家啊!”汪子璇一回来,就小鸟一样的快活的奔到汪子默的书法,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搅的他做不了其它事。

“要动员什么啊,大家现在都忙的焦头烂额,你就别添乱了好不好。”汪子默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被她推翻到一旁去的卷宗,哭笑不得的说。

“不行,一定要开个会,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她按住汪子默的文件,不让他看,非让他同意才撒手。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这小姑奶奶,简直是看哪儿乱你就搅合哪儿么!”汪子默嘟囔了一句,只能弃权,我明天就召开他们来家里开会,你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哈哈,我有一个好点子,天大的好点子!我真是聪明!”汪子璇乐不可支的蹦蹦跳跳,不知道她自己在高兴什么。

“什么点子,能说出来让我们分享一下?”翠屏抱着书正从外面进来,她最近在跟汪子默学英语,所以每天总会过来两个小时。听到子璇的笑声,她笑意吟吟的开口询问着。

子璇的笑声总是很有感染力,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听到她的大笑,似乎就能忘却很多烦恼。

“这个,”汪子璇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不过这次她却难得的矜持了一次,做了一个保密的动作,“现在不能说,等明天人到齐了我才说。”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准时到了他们常聚会的烟雨楼,可汪子璇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迟不予出现,一直到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耐性,翠屏打算亲自去催催子璇的时候,她才抱着一摞子衣服出现。

“啊,快累死我了,赶快来搭把手啊!”她气喘吁吁的手上抱的,肩上提的全部是衣服,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的谷玉农赶快帮她把衣服接过来放在桌上,递了杯茶给她,看她一口气喝完水,才敢开口问,“子璇,你把我们都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这个。”子璇麻利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打开,露出一套套新衣服,以及相应的领带啊,礼帽什么的配饰。

“这是,送给我们的?”汪子默迟疑的问了一句,有些惊讶于汪子璇的大方,自己这个妹妹,自从做了生意,那是小气日益剧增,平常一分钱都要算清楚,怎么这会儿拿出来这么一大堆价值不菲的衣物?他狐疑的望了一眼翠屏,意思是“难道是你做的主?”

翠屏做了一个完全不知情的手势,示意他静静的看着汪子璇下文。

果然,汪子璇一个个给众人分发了衣物,有西式的西装衬衣,有中式的丝绸上衫,无论哪种类型,唯一共同的就是,都非常精美。

“现在,都拿到了你们的衣服了吧。”汪子璇一拍手,然后站在众人面前,笑咪咪的说,“我有一个重大的计划要宣布,这就是,本次醉马画会的服装,由我们翠璇轩来赞助。”

“赞助?”所有人都惊讶于这个新鲜词,而翠屏则是愕然,子璇这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怎么会,如此,超前。

“对,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穿的那叫什么样子,就是这样,才会让人觉得画家们都是一群放荡不羁的疯子,才会让普通人难以接受你们。所以,明天,在画展开始的前一天,你们全部要去理发店重新给我收拾一通,然后再在画展的当天穿上我给你们的这些衣服出现在画廊,接受广大市民的检验和媒体的采访。”汪子默指了指他们胡子拉碴的脸,鸟窝般的头发,以及那些完全不知道哪个时代出产的衣服,挥了挥手,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我们是开画展,只要画好就行了,干嘛还要做这些表面功夫。”有人完全不乐意,嘟囔了一句,结果被汪子璇狠狠一瞪,“菜市场的小白菜五分钱一斤,水果店洗干净挑选尺寸一样用红绳扎起来的小白菜就要两毛钱一把,你说外表重要不重要!我已经联系好了理发厅和澡堂,你们明天一个都不许逃,我会亲自押着你们去的。”

“第一印象的确很重要,要是能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应该也会利于我们画会的宣传吧。”谷玉农一向经常跑生意,很知道这表面功夫的重要性,所以知道画会众人不屑,但还是一一像大家解释了半天,才让这些画家们委委屈屈的同意了。

翠屏看着汪子璇在那里说的义愤激昂,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儿,等到大家都去试衣服了,才拉拉了汪子璇的袖子“说,你有什么企图?竟然把店里最好的衣服都搬过来了?该不止是为了让他们好看吧”

汪子璇见没人注意,才在她耳边偷笑的像只吃了腥的猫“我不是说了赞助嘛,当然对我们是有大大的好处的。你想想看,画展那天会有多少人?他们各个都是主角,受到的瞩目该有多多啊?大家看画,也看人,他们四处走走应酬,不是再给我们做免费广告嘛!再说如果这次画展成功,他们都成了名人,那他们的衣着打扮必定要受到追捧,到时候会有好多人学他们的穿着打扮,我们不是就赚大了。哈哈,我告诉你,我已经在他们的每一条宣传横幅下面加了一句话,‘本次服装由翠璇轩赞助提供-,你就等着我们出名吧!”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汪子璇朝着她眨着眼,像只等待人夸奖的小狗。

“天才!你是怎么样想到的?”翠屏不得不承认,汪子璇的确是块经商的材料,没有人任何人指点就有这种超前的点子,真让翠屏怀疑她是不是才是穿过来的那个。

“我跟玉农去吃饭的时候,他说过一句“那天去看热闹的人肯定有好几千”,当下就提醒了我。我就在想,那么多人,如果能来我们店里多好啊!哪怕那天只去一千个人,只要有五十个人来我们店里,这就是一笔大生意,所以我就在想要怎么引诱这些人来。算来算去,最佳的展示地点莫过于他们自身了。刚好加上我们派去的店员,有男有女,足以将我们店里所有的新款服装展示一遍。”

“我们歇业一天去帮忙,怎么能没点好处呢?”汪子璇眨眨眼,很大力的拍上翠屏的肩膀,“我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我们就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吧!哈哈哈”

画展

醉马画会的画展,取得了盛大的成功。首先别的不说,就是剪彩的时候,五个风度翩翩的画家往那里一站,或儒雅或俊秀或斯文或清癯或不羁,就让那些来采访的记者们觉得没白跑一趟。没办法,谁叫好多报纸杂志的主要读者群都是那些太太小姐们呢,对于她们来说,一个画家长相比画家本人的画作更有看头。那些艺术啊什么的她们不懂,可是一个画家英俊不英俊,这可是很容易成为聚会的谈资的,即标榜了自己高雅懂得欣赏艺术,又能充分满足自己的兴趣。

至于开馆了之后,里面画作的数量质量也引起了专业的画评人们的兴趣。这几个月里,醉马画会的五个画家可是一点都没歇下,坐着站着睡着想着的都是画,而参选时也全员做了一个互相鉴赏,拼命的挑彼此的毛病,所以最后拿出来的作品都是他们所有藏画中的精品。

因为有五个人,风格多样,所以无论多么刁钻的人总能找到一两幅合他胃口的,当然,不合胃口的那也是必然存在的。于是这样一来就热闹了,看着他们三三两两的对自己欣赏的大加赞扬,对自己不欣赏的拼命贬低,汪子默几乎可以预计这笔墨官司有的打了,不过不管怎么打,出名的却都是他们。

一场展览下来,所有人都忙的筋疲力尽,可是等参展观众走了之后,清点成绩时,却都乐的何不拢嘴巴。难得的五个人都得到了一到两位画评人的赞赏,尤其是沈致文,还第一次得到了一位很有名望但是眼光特别苛责的前辈的赞扬,虽然只是简单几句,称赞他有潜力,是画坛新秀,但是足以让一直不得志的沈致文笑的何不拢嘴了。因为有了这个人的赞扬,那么相比从明天开始,必定有许多人开始注意他的画。

至于汪子默,这次画展他虽然不是最出风头的,可是却意外的成为了卖出画作最多的一个画家。他的展品,在今天闭馆的时候,就已经卖出了三分之二,这种辉煌的成绩让所有人咂舌,就是汪子默本人以前也没有这种成绩,所以当下乐的何不拢嘴,说是为了庆祝今天的展览成功,他做东,大家去杭州最大的酒楼里去吃一顿。

就在他们这边春风得意的时候,梅若鸿陷入了深深的低谷。其实画展的时候,他也来看了。今天早上他本来并没有来的打算,可是在办公室被一堆人烦,他只能再次翘班逛了出来,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他们举办画展的画廊门前。本来他是来看缺少了梅若鸿他们五个人怎么丢脸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场面会这么热闹。他本来还等着汪子默他们发现他,然后打了一堆腹稿要见了他们怎么说话,可是没想到人实在是太多了,有许多有名望的名流以及画坛大师以及知名的画评人都悉数到场,汪子默他们几个人四处应酬忙的团团转,根本没有一个人发现梅若鸿的存在。所以指望着他们迎接的梅若鸿只有自己灰溜溜的随着普通观众一起入场,在心里大骂他们背信弃义,忘记昔日老友。

当梅若鸿进场以后,他一边惊讶与这次来参观的观众人数之多,一边随着人流参观了每一幅画。当他走到汪子默的展区时,心里暗暗感慨汪子默水平的下降,心里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快乐,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要比汪子默强多了。可是当他再仔细一看,发现才短短一早上,汪子默的好多画都在底下挂上了已售的标志,不由得心里忿忿观众的不识货,只知道追逐名气。这些在他眼里根本不怎么样的画竟然有这么多人买,可是他梅若鸿的大作比这强多了,连去画店里抵押换几盒颜料店主都不肯,真是狗眼看人低!

等到他走到沈致文的展区时,则变成了震惊,一度让他怀疑是不是标错了名字,他怎么可能画的出这种水平的画!他一幅幅看过去,越看越震惊,而后到陆秀山、叶鸣、钟舒奇等人的展区的时候,也让他惊讶,几个月不见,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明显的提高!

骗局,骗局,这一定是个骗局!梅若鸿仓惶的在沈致文最受欢迎的一幅画作面前声嘶力竭的大叫,“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画的出这种画!”可是他叫了两声,还没来得及抓着旁边的观众向他揭露这一无耻的“骗局”的时候,就被一旁维持治安的保安当成捣乱分子押着扔出了门外,而此时正在跟几个画坛前辈应酬的醉马画会成员,根本没有一个发现这小小的骚乱。

“怎么可能?老天,你太不公平了!”梅若鸿在画廊外面的马路上捶胸顿足的大叫,叫了一阵子之后,没有人理他,便自己灰溜溜的回家了。

这一天也是杜芊芊出院的日子,梅若鸿过于沉溺于自己的伤痛中,竟然忘记了去接他的爱人回家。杜芊芊在医院里左等右等,等到时间都过了,也没有等到梅若鸿的出现,只能怏怏的跟着佣人一起回家了。

可是,让她震惊的事不仅仅只是这件,当她回到家,等到杜世全下班时,杜世全的怒火让她吃惊:“我就不懂,你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他是数学白痴呀!数目都不会认!不是少一个零,就是多一个零!他是地理白痴呀!到现在还不知道长江线有多少港口?他是时间白痴呀……所有船期都弄不清楚……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爹!”看到杜世全如此生气,芊芊虽然吃惊于梅若鸿犯的这些错误,但还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小小声的辩解:“你不要急躁,你要给他时间嘛,他毕竟是初学者……”

“给他时间?”杜世全不知道一向聪明的女儿是怎么样了,脑袋竟然这不清楚,他气的忍不住咆哮:“我给他时间,他可不给我时间呀!丢下公司一大堆烂摊子,他说不干了!连跟我报告一声都没有,人就不见了!我怎样给他时间?”

“啊……”听到这个消息,杜芊芊惊呼了一声,梅若鸿竟然连跟她告知就不告知一句,就做了这种决定,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不负责任!

杜芊芊被自己这种念头吓到了,狠狠的甩了甩头,将这种想法甩了出去,若鸿不是这种人,他必然深深的受挫了,才会这样冲动。天啊,他究竟收到那种打击才会消极成这样,杜芊芊立马担忧的心慌意乱起来,杜世全还在那儿大篇大篇的数落,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出去一下!”杜芊芊喊着:“我得去看看他,我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拿的转身就往外跑。

“你给我回来!回来!”杜世全看到女儿这样,先是一惊,然后吓的赶紧喊了起来着:“医生说你还要休息,你去哪里?”

他的话音还没落,杜芊芊就一惊跑得没踪没影了。杜世全跌坐在沙发里,大声的叹气呻吟:“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芊芊到了水云间,发现若鸿坐在地上,对着一地的画板画纸发呆,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他的眼光,像是垂死者的眼光,空洞而无神。他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凭吊”一个死去的梅若鸿。他那种萧条、悲怆、无助和落寞的神情,立刻绞痛了芊芊的五脏六腑,她全身全心,都为他而痛楚起来。走到他面前,她跪了下去,伸出双手握住他的双手:“若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若鸿,看到你这样,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芊芊啊!”梅若鸿看着是她来了,望着她的眼神忧伤凄苦哀苦的说:“失去了绘画的梅若鸿,实在是一无所有啊!在那间办公厅里,只有一个低能的、无知的梅若鸿,在那儿被各种公文,各种数目字,各种名地名货物名,给一刀一刀的‘残杀’掉!”

“若鸿!”芊芊震动的惊喊。

“失去了绘画,失去了海阔天空的生活空间,失去了自由自在的时间……我等于已经毁灭了,已经死亡了!芊芊啊……我不明白,这个毁灭了的我,死亡了的我,对于你,还有价值吗?”梅若鸿戚戚的说道,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杜芊芊被他那样凄苦的语气,吓得冷汗涔涔,发起抖来。她扑过去,一把就把若鸿抱住,痛下决心的喊:“若鸿,你不可以死亡,不可以毁灭!你听着!你画画吧,你去画吧!尽情尽兴的挥洒你的彩笔吧!我绝不让他们再糟蹋你,再残杀你了!”

他的这幅样子,与她初见他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这哪里还是她爱的那个梅若鸿!不行,他不能这个样子,她要让他重新变为她爱着的那个,意气风发,卓尔不群的梅若鸿,她不能忍受他变成样。杜芊芊搂着梅若鸿,大滴大滴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着说“如果你不能适应上班的生活,你就不要再去了!千万别折磨你自己!”

“可能吗?”梅若鸿有气无力的说:“你爹不会放过我的……”

“他会的!他会的!”芊芊喊着:“无论如何,我爱上的那个梅若鸿,是水云间里的梅若鸿,不是四海航运里的梅若鸿啊!让我们去跟爹说,让我们去说服他吧!”<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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