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元熙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见到跪在地上的含笑,正要去扶他,榻上的雪吟却大哭起来:“放着自己的妻子不管,却要管人家的事儿!”被政务弄昏了头脑的元熙,忙将雪吟搂在怀里,安慰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大约是元熙也听说了雪吟小产的缘由,不禁对含笑心生怒意。他站在含笑面前,质问道:“莫不是你想要谋害雪妹,然后好坐上这公主的位置!”真是百口莫辩啊,含笑拉着元熙的衣角,哭着说道:“不是这样的,元熙,你信我,信我……”
两人的情感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元熙能够忘记,含笑却仍然不能。世间男子皆是如此,含笑拽着元熙的手,抽噎道:“元熙你还记不得记得,那次花灯会时,还是你带着我出去……那是我第一次走出府门……”
“你滚!”元熙忽然一脚踹向含笑的小腹,也就是在那片刻,含笑的小腹突然疼痛起来,她捂着小腹在地上打滚儿,夏竹忙上前去搀扶,却惊呼一声:“姑娘!”众人去看,原来含笑的下体流出血多血来。
待文远拨开众人来到含笑跟前时,他不禁吃了一惊。夏竹泪眼涟涟对着元熙道:“姑娘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就这么没了……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五年前你就这么狠心撇下姑娘,姑娘又何苦嫁进陆府!”
他一时怔住了,眼睁睁的看着文远将含笑打横抱起,没有任何的言辞。文远只是说了一句:“以后我陆文远再也不会踏进都尉府一步!”没有人阻拦,亦没有人说句怜悯的话,雪吟哭得更加凶了:“陆文远,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边哭边对霍皇后道:“娘娘,你要替雪儿做主……”这样的后果,霍皇后也没有料到,她也无了主意,站起身说道:“方才你也看到了,元熙替你出了气,你们两家算是扯平了……后日就进宫吧……”
天朝的公主,除了有喜后才能跟夫君在一处,剩下的日子,只能在宫里了。雪吟可不想回宫去,她哭闹着,元熙也哄不住。“你若是再闹,本宫就让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霍皇后的一句话,让雪吟立时止住了哭声。
回宫的路上,霍皇后对雪吟的印象大打折扣。她早先听说过,雪吟是太祖皇帝身边丽妃的女儿,宫廷政变时,阴差阳错进了梁府。后来因缘际会,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出卖了陆梁两府,得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身份。
如此这般,她便心想:这样的女人不能留下,就像是安夜辰,必须斩草除根!他们都是太祖朝的“余孽”,将来必定有所隐患。包括那已经出宫的刘氏和梁夫人。所以她暗地里派遣翠翘去寻刘氏两人,还说让翠翘将功赎罪。
下午的时候,太阳早早的就下山了,只留下一抹黝黑的疏影,还有深深的小径。木槿和菱角正在园子里乘凉,忽然看到杜鹃树后升腾起的烟雾,菱角觉察到不对劲儿,便大喊一声:“谁呀?是谁在这儿烧东西来着?”
只见花枝儿动了一下,许是挂住了衣服,那个人没有来得及逃跑。便跪在地上求饶。木槿让菱角举起灯烛去看,原来是紫兰。木槿将她扶起,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是给家里人烧纸么,这若是让宫里其他人看见,你就要治罪的。”
袅袅清风吹散了那些飘散的纸灰,游荡在半空。紫兰抹了一把泪水,对木槿道:“今儿是八月二十九,瑾儿姐姐难道忘了不曾?”木槿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五年前的八月,那个晴暖不定的日子。
这么些年来,木槿一直记着小萝。她在府里开朗的笑,调皮的笑,大声的开玩笑,木槿都记得。谁晓得她会在流放的途中惨死?木槿紧闭双眼,不敢回忆那可怕的一幕。紫兰望着天边的那颗星星,说道:“但愿小萝能够看见……”
可怜的小萝,连死了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安葬。紫兰又道:“以前我还和豆蔻去那儿找她的尸身……可是却没有找到……”一声凄凉的寒鸦,盘旋着从头顶飞过,渲染了更加悲怆的气氛。
木槿轻叹了口气,道:“我还记得咱们一起吃酒,一起游戏,一起联诗……如今再也寻不见了……”话语尚未说完,木槿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紫兰也是小声哭着,一旁的菱角也顺带烧了几叠纸,道:“也算上我的一分儿心。”
一切都随风而逝,木槿忽然想起自己在西山碧落宫的时候,所看到的一本画册。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那画册里应该有一院墙,墙上爬满了碧绿的藤萝。她还随口说了一首七言绝句:“可爱娇媚惹人怜,天资聪颖悟性高。无奈院墙一藤萝,随风飘零到海角。”
原来碧落仙子早已是算到了,木槿真是后悔,没有看到自己的结局。她同紫兰说道:“斯人已逝,我们只要好好活着……公主现在怎样了?”问到未央的时候,紫兰只是摇头:“自从兰太妃走了以后,公主是日日以泪洗面……”
“而且公主想要召驸马进宫,可是户嬷嬷不让,”紫兰道,这个户嬷嬷是未央的奶妈,若是没有她的同意,未央是不能跟文旭在一起的。不然这么多年来,未央怎么会没有孩子。
无奈,宫规如此,木槿也只有遵循。“你要好生劝劝公主才可,”木槿道,“我会和娘娘以及陛下禀明……而且江城公主也要回宫了,如果这条宫规不除,只怕是咱们的公主都要独守空房了。”
送走了紫兰,木槿又吩咐菱角收拾了那些祭品。这才略带倦意的回了掬尘阁,却看到安泽宇已经站在门口了。她不由自主的扑倒在他的怀里,懒懒的说道:“我好累,真的好累……”此时一个温暖的臂膀,抵过那百转千回的思念。
有凉风吹过水塘,文远挂起了厚厚的帘子,还替含笑铺好被子。见含笑微微咳嗽着,文远又去喂她吃药:“这是宫里的瑾姑姑派人送来的老参,才刚让夏竹熬好了,你趁热快吃了吧!”
那含笑却摆摆手,苦笑着:“我不想吃,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说罢便要起身下床,文远劝道:“这是瑾姑姑的一番心意,你莫要辜负了才是。”“若说是辜负,只怕是我辜负了她的主子才是。”含笑终是说出了心底的话语。
这五年来,含笑一直尽心服侍文远。可是夜里却总是同床异梦,她听得清楚,文远的口里心里都是姚沁雪。沁雪虽然不在,可是含笑却总是感觉,这屋子里有沁雪的存在。她一直愧对沁雪,还念着元熙。
直到知道了元熙做了驸马,迎娶了公主后,又对自己冷眼相向,她才彻底死了心。虽然甚为陆家少奶奶,两人却一直相敬如宾,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文远那次醉酒,只怕含笑是守身如玉了。
她笑着对文远道:“几年下来,真是委屈了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沉默许久的文远知道含笑所言,遂对夏竹说照顾含笑的话,自己亦是退了出去。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含笑不想连累文远。
远处的天空缀满了繁星,月亮孤寂的像是自己的心。含笑挣扎着起身:“夏竹,你扶我起来,我想绣个花样子。”夏竹不解,还以为含笑要做绣工了,遂劝解道:“姑娘还是歇歇吧,这会子身子才刚好些,又要费什么神儿……”
可是含笑偏要做,夏竹只好去偏房拿针线。趁这个空当儿,含笑艰难的起身,坐在妆镜台前,细细的梳妆。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翠罗钗,颤抖着手,一闭上眼,对着自己的脖颈猛然刺了进去。呜呼!香消玉殒,红颜堪此薄命哉!<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