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若点,灯如豆。
白皙的手轻轻的托着粉腮,那微闭的双眼,轻合的朱唇,在那昏黄的烛光下是那么的美,那么的迷人。
手稍稍斜了,脑袋微微一偏,轻轻一点司空逸立刻醒了。
刚一睁眼她便慌了,她举目四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直到她不自觉地抬起左手,发现卫良的手正被她牢牢地握在手中时,她的心才定了下来。
他,还是那样躺着,静静的躺着,跟几天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看到眼前生死未卜的卫良,司空逸的心又痛了。
“笃、笃、笃……”屋外传来一阵清脆地敲门声。
“谁?”司空逸问道。
“是我,林钟呀。换药的时间到了。”屋外那人道。
抬头望望窗外,司空逸这才发现戌时已经过了大半了。
打开房门,林钟正背着药箱在门外等着呢。
看着林钟,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卫良,司空逸不禁问道:“林大夫,你天天来为卫大哥换药,可他怎么始终不见好转呀?”
“唉……”林钟轻叹一声道,“司空姑娘,我早已经说过了,我这每天换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顶多能为卫良延长一两个月的寿命。能让卫良的毒真正清除的还是舍弟去取的地蜒草。”
“可是,林昊大哥这一走就是五天又十个时辰,如果他一直找不到地蜒草,那卫大哥又该怎么办呀?”司空逸更急了。
“如果真到了最后关头,那只有用第二个办法了。”林钟叹息道。
“第二个办法?你有第二个办法?”司空逸惊道。
林钟点点头:“这第二个办法便是,用我的独门内劲将卫良身上的尽毒逼于他的手或腿部,最后在将其切除,到时候卫良的毒就不药而解了,只是卫良从此就是一个废人了。”
“这怎么行……”司空逸刚一开口,一只鸽子却倏的一下从窗外飞了进来,停在了林钟的肩上。
见到鸽子眉心的一点红印,林钟煞是高兴,赶忙解下鸽子脚上的小竹筒,又从怀中摸出一些小颗粒喂于鸽子。待鸽子吃完飞走后,他便立刻取出竹筒中的书信自顾自地看起来。
先是微笑,再是眉头深锁,最后又是一点欣慰的笑。林钟的表情显得很是奇怪。
司空逸正准备开口询问,林钟自己倒先开口了:“司空姑娘,好消息呀!舍弟已经取到地蜒草了,最多不过明日就可以赶回来。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司空逸点点头心中那一口集结许久的气,终于可以松了。
“既然已经可以放心了,那司空姑娘你还是先下去吧,你应该知道我在替卫良换药时是不能有人打扰的。你也不希望我这最后一次出什么差错吧。”
司空逸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数日来难得的微笑快步走下楼去。
酒,香醇的酒,虽还未入口,可酒香便已让人陶醉。
浅酌一口,口中浓郁的酒香与空中弥散的檀香之味相和,使人气血舒畅不少。
“果然是好酒!”司空宇无奈地赞道,脸上露出了那带有几许苦涩的微笑。
好酒,当然是好酒,若不是好酒这偏僻的小客栈又拿什么吸引那一只只的“肥羊”任他们宰割呢?又怎么引得“肥羊”连毒都一起喝下去呢?
当然,酒中并没有毒,毒是被下在酒杯沿上的,但此刻就连杯沿上也没有毒了,否则,司空宇又怎敢举杯畅饮?
不过,就算酒中无毒,杯中无毒,司空宇也已经中了毒了——酒不也是一种穿肠毒药吗?而酒入愁肠的痛,又岂是毒药可比的?
一杯饮尽又是一杯,当他饮下第四杯时司空逸已走下楼来。
“好香的味道呀!”司空逸笑道。
“陈年老酒,又怎会不香?”司空宇道。
司空逸摇了摇头:“哥,我是在说林大夫的檀香,不是说酒。”
“是呀,檀香真的很香,”司空宇又饮下一杯,“林钟还真是一个会享受的人,每天都会点不同的香逗人家开心,不象我每天就只会喝酒。”
“嗯……”司空逸举手在鼻前扇了扇,“好浓的味道呀。哥,我看你喝的,好象不是酒呀!”
“不是酒?不是酒,是什么?”
“是醋,陈年的老酸醋。”
“醋,”司空宇叹了口气,竟然没有生气,“老酸醋,你是说我吃醋?说实话我倒真的想吃点醋,可惜呀,人家连这点吃醋的机会也不给我呀。”
“人家?谁呀?”司空逸问。
“柔儿呀。”司空宇苦笑道。
“纪姐姐?”司空逸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司空宇又是一声苦笑,“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也难怪,这些天你的眼里只有中毒昏迷至今未醒的卫良,又哪会有别的人。你难道没有发现,最近,柔儿和林钟走得很近,除了吃饭睡觉以及林钟给卫良疗伤的时间外,他们都在一起,就连刚才林钟进去给卫良换药,她都还待在林钟房里说是看书,不肯出来。你说我这一天几乎连话都跟她说不上,这醋我跟谁吃去?”
好一句“这醋我跟谁吃去。”无论是谁,当他说这句话时就已经代表了他在吃醋——虽然,这种醋味中带着些许无奈。
但是,无论它是带着点无奈也好,或是带了点消极也好,吃醋始终还是吃醋。这个道理司空逸自然明白,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明白另一样司空宇不明白的东西——那就是一颗心,一颗女人的心。
女人心,海底针。不错的,对于男人来讲女人心确实很难琢磨。可同时这也是错误的,对于女人来说善于伪装的男人的心,不也如那浩瀚的大海一般难以捉摸吗?
司空逸变得严肃了,她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哥,看来你还是不了解纪姐姐的心——无言的付出才是最难得的呀!。”
司空宇迷糊了,他实在弄不懂他这个妹妹究竟想说什么——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如果女人的心真的这么好了解,那女人也就不称之为女人了。
司空逸缓缓地坐下,满上一杯酒,浅酌了一口:“哥,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呀。好,不如我就帮你挑明了吧——纪姐姐之所以和林钟走得那么近,其实都是为了你。”
“我?”司空宇惊道。
司空逸点点头:“是的,为了你。”
司空宇这下更迷糊了:“为什么?”
“因为,卫大哥和我。”
“卫良和你?”司空宇现在是真的不知道司空逸在说什么了。
司空逸并不理会司空宇的反应,又酌了一口,眼角竟噙着几许清泪:“纪姐姐就是不愿看到你象卫大哥受到危险,更不愿象我那样眼睁睁地看到心爱的人有危险,自己却束手无策。这世上没有人愿意这样,没有……”
司空宇猛然一愣,端起酒杯酒朝自己脸上泼去,接着又是好几个耳光。
耳光很响亮,司空逸却没有阻止,她明白任何人当发现自己做错事时都会有些举动,虽然这些举动对于事情没有实质上的帮助,但最起码他可以使做错事的人心里好受一些。
过了一会儿司空宇终于停了,司空逸替他满上了一杯道:“好些了。”
司空宇抓起酒杯一口饮尽,“啪!”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真是太浑了,她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还误解她,还怨她,我简直就象……不,我简直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混蛋!”
司空逸轻叹一声,苦苦一笑道:“女人心,海底针。别说男人,其实有时候就连女人也未必能了解女人,特别是象纪姐姐那么聪明的女人,若不是我曾经体会过这种‘束手无策’的痛,我想我也法了解纪姐姐的心情。”
司空宇沉默了,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话好说了,而今,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喝,大口大口地喝——无论是为了后悔时的发泄,还是了解后的庆幸。
酒,喝完了,终于喝完了。在司空宇喝下第七杯时,司空逸手中的那杯酒终于喝完了。
“果然是好酒。”饮下最后一口司空逸回头看看四周道,“哥,我都下来大半天了怎么都没见到罗大哥呀?”
“他呀,现在正在屋外苦练他的左手剑呢。他说他现在右手已废,内力又不济,所以必须勤加练习,要使自己比以前更厉害。这样他才能为他的师兄师弟们报仇。”
“更厉害?他不是有一招‘细雨穿云’吗?很厉害呀!为什么还要练?”司空逸问。
“‘细雨穿云’?你当是发射飞蝗石、燕子镖吗?那种以内劲震碎物体化作暗器的招式可是要消耗掉很多的内力的,以他现在的内力,最多用一次就体力不支了,要想报仇他不勤加苦练怎么行?”
“原来是这……”
“大家小心,有人来了!”司空逸刚张口罗风宇便跑了进来道。
“怎么了?”司空宇问。
罗风宇道:“适才我正在练剑,突然听到有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一匹白马正向我们这儿奔来,为防万一我就先跑进来通知大家一声。”
“有人来,会不会是林昊啊?”司空逸眼前一亮道。
罗风宇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看不清楚,希望是吧。但不管是怎样,在还没有清楚前我们都还是小心一点好。”
“既然这样,那我先去通知柔儿让她也小心点。”说着司空宇便快步走上楼去。
司空逸转身看了看罗风宇道:“罗大哥,林大夫现在正在为卫大哥疗伤,看来还要一会儿才能好,我们还是先出去看看吧!若有什么的话我们也可以先抵挡一阵。”
“好。”罗风宇点点头。
马,快如疾风,白胜霜雪,在黑夜中显得是格外的显眼。
然而,最显眼还是人,骑马的人,那一身白衣竟比马更胜三分。
马,还还在跑着,还完全没有停住,可人,却已经飘下马来。
他,一脸冷漠,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天下间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成了死物;
他,目光冰冷,冷目扫过使人如堕冰窟,不禁寒颤;
他,手握长剑,剑未出鞘竟已为这寒冬平添了几分肃杀……
“白大哥!”司空逸惊呼道。
对,白云飞,当然是白云飞,世上除了白云飞还有谁能让人不寒自颤,还有谁配得上这雪衣寒剑。
“白大哥,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司空逸问道。
“找人!”他的回答依然那么简单。
“找人?找谁呀?”司空逸又问。
“卫良。”话音落时他的人已经进了客栈。
举目,环视,轻描淡写地一瞥竟将刚从房里赶出来的司空宇和纪柔给惊住了。
“卫良在哪?”白云飞问。
“卫大哥,他在楼上‘甲’字房里,他中了毒至今还没有醒过来。”司空逸低声道。
“中毒!”白云飞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可马上有回复了过来,“我看看他。”
虽然只有两三句话,可白云飞已经到了“甲”字房门口。
刚抬手,门自己就先开了——从里面打开了。
“哟,是白大侠呀,你怎么会到这来?”林钟背着医箱一边擦着汗一边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惊讶。
“让开,我要进去。”白云飞看看林钟冷冷地道。
“白大侠,这个……我想恐怕不行,”林钟道,“卫良现在毒性虽已得到控制,可他身上余毒未清,至今很虚弱……”
“让开!”白云飞的话更冷了。
衣如雪,剑似霜,白云飞的路有谁能拦,又有谁敢拦?
有,当然有,虽然少,却还是有的,至少在这客栈中就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