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演技高明,许多原本闲来吃酒的客人听见动静,纷纷透过目光,要瞧这边的好热闹。观莺素日没面皮惯了,倒不觉得害臊,江家小少爷却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根本不知如何收场。
“既然是登徒子,你何必与他说话,多么腌臜。”花魁不嫌事大,拈着帕子掩在抠鼻前,拿斜眼去看观莺二人:“原先是好一对苦命鸳鸯,拿去请话本先生润笔,必然能成叫座的大戏,可别因为遇见咱们,一点小误会就反目成仇,落个劳燕分飞呢。”
四下议论纷纷,观莺从前也算红极一时,少不得被认出来,便有许多好事之人交头接耳,道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少爷,竟将冷香头牌收入房中。
“什么头牌,我可听说,那小娘子犯了事儿,又坏了身子,早被墨觞夫人赏了汤药,赶出冷香阁了,你没瞧见吗,后头来了个秋筱姑娘,那才是朵解语花儿呢。”
“啧啧,兄台消息灵通,前头因要秋闱,我家父亲管得厉害,整日将我拘在家中,竟不知这许多……说来那观莺小娘子有几分姿色,可是要想请动她,非得狠狠砸一笔银子,那人是什么来路,是给她赎了身,还是怎么回事儿?”
“天晓得,左右与咱们不相干……走走走,省得惹祸上身,咱们呀换个地方吃酒去……”
闲言碎语如蚊蝇嗡嗡,直钻进耳中,躲避不得。江小少爷既肯同观莺私拜天地,自然知道有关朱家那些事,还有她离开江家后遭遇种种。人言可畏,观莺已先臊红脸皮,拿斗篷帽沿低低遮住脸,恨不能找个地缝躲起来。
花魁娘子好整以暇,瞧着盛秋筱抽回衣袖,慢慢抚平褶皱,放下兜帽愤然转身,俨然对那二人极为不屑。她揣度着,江小少爷大约愤怒至极,可惜这儿人多眼杂,也不能奈她们何。
“唷,这是已经做得,拿在手里了。”绯云手中提着一只竹篮,满满当当盛着先前要的干果,沈渊随口一提,挽过秋筱又道:“那咱们便走吧,这样好的日子,平白遭陌生人白眼,可别冲撞新年喜气。”
听者有心,说者更是刻意,她自认脾气不算和善,观莺还偏生拿离雪城来说嘴,正正撞在枪口上。原本么,女子为着陈年旧事,拌嘴争吵,不算多稀罕,大男人插手是要被笑话的,可那江少爷不知礼,言语刻薄便罢,还要动手伤人,花魁娘子就必定要让他知道,何为真正的牙尖嘴利,或者说杀人诛心了。
“姑娘这样说话,不怕失了规矩吗?”江小少爷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纵然有人为你撑腰,冷香阁的花魁行事如此张狂,若传出去,怕也不会好听。”
沈渊戴着兜帽,旁人看不清她的脸,听男子一嚷才知是冷香阿晏,戏码就有了更大的看头。换作别的女子,早该恼羞成怒,愤然离场,然而沈渊是个性子最烈的,当即半掀白纱帽帷,泠泠目光扫过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