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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三节 迈向鼓城(1 / 2)

 樱归。在东和相当于四月的时节。

在这个月快要过了一半的时候,扮演空澄姬的我接到好几封的书信,同时有好几位使者来到我面前。

「一宫神川的西方将军阁下派来使者?」

听见有那个人所在的都市派来的使者,坐在朱红椅子上的我不禁紧张了起来。

说到西方将军,乃是大都市一宫神川旗下守护四方的四将军之一,从担任的职位来看,是对鼓城、夏目还有贺川具有重大影响力的人。

「对方带来非正式通告,要求我方停止对鼓城的干涉。」

左大臣阁下如此向我报告,不过他似乎不打算让我跟使者见面。

若是一宫的黑曜姬殿下亲自派遣使者前来,自然另当别论,只是麾下众多将领之一的西方将军并没有资格直接派遣使者晋见东和的宫姬。

若是位高权重的文武官员亲自来访,除非当时的状况实在不允许,否则多半还是会接见来者,但这次我方的处理层级只到左大臣阁下,也就是由杜艾大人出面处理。

「恕微臣僭越,但此事确实无须劳烦公主殿下出面,故由微臣代为处理。」

「重要的是,一宫对于鼓城的未来与东和的未来有何见解?」

我的声音微微上扬。

只要一碰到跟那位黑衣人有关的事,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此次的来使是神川的西军阁下,以本身的名义派遣而来。」

「你是说此次的宣告与一宫黑曜姬殿下的意思无关吗?」

「事实应是如此,公主殿下明鉴。」

朱红椅子上的身体稍微放松了。

「即使是大国神川也无法轻易出兵。对方应是打算先让地方军的领导者出手牵制我方。」

神川并不想加入这场以鼓城为中心所展开的冲突。就算要介入,也要等到三宫与七宫开打,大势底定之后再出手杜艾大人平常就这样告诉我,即使现在的他摆出左府阁下的脸孔,我还是可以猜出他的想法。

从担任的职务来看,通称西军阁下的神川西方将军势必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他才会先以个人名义派遣使者,藉此向本国证明自己着手牵制七宫的行为。

关于这方面的事,杜艾大人已经用过非常委婉的方式对我仔细说明。

「神川不想介入地方的争执吗?」

身穿文官正式服装的杜艾大人以认真的表情摇摇头,回答我的低语:

「直接派遣军队介入并非唯一能够采取的策略。我们与夏目若是采取足以引起东和人民不满的行动,不仅是鼓城,整个东和的舆论都会受到刺激。如此一来神川就可以利用这个趋势获取民意的支持,这就是神川议会打的如意算盘。」

神川议会。

与七宫贺川不成气候的政府相比,那是个极为巨大的组织,就许多意义而言都是权力者的集中地,也是个庞大、错综复杂的集团。

具有象征性的东和之王与宫姬虽然位居组织顶点,依然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正因为如此,那个人的身影才会如此遥远而若隐若现。

我想起黑帽子与黑发,还有我所憧憬的背影。

即使是身为七宫姬的我,就算我像杜艾大人那样聪明,或像展大人那样勇猛,依然不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掌控相当于贺川议会的府中。

何况对手是古都大国一宫神川,或许不管是什么样的宫姬,不管是多成熟的大人,能够做到的事情都是很少的。所以那个人才不得不隐藏自己的身份,独自往来于各个都市,做出重重影响时局的行动。

「公主殿下,请问该如何回应?」

身旁的侍从长出声提醒,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想得出神。

我重新把眼睛的焦点对准前方,与正等待我回答的杜艾大人四目交对,以正经的语气说:

「为了不让一宫大人与神川方面有机可趁,往后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遵命。」

以同样正经的表情回话的左府阁下抬头望着我,露出有话要说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吗?」

我试着询问回去,只见左府阁下低头行礼:

「留驻在鼓城的东征将军希望我方继续派遣援军。」

可怕的一句话。

我发现这才是这次的主题。

「听闻目前鼓城已有来自贺川的三千兵力,再加上鼓城治安军,兵力已有五千。」

事实上,散步在鼓城周围的前四宫军也有相当程度纳入七宫军的指挥之下。

如此一来,东征将军麾下的兵力就有七千。在这个情况下继续派遣增援,兵力将达到万人。

不过我也知道,实际能够运用的兵力并不多。

「守护鼓城真的需要如此庞大的兵力吗?」

只要针对这点提出疑问,我看起来就像是个追求和平的宫姬。我心想,这应该是展大人、杜艾大人还有许多人心目中公主殿下应有的态度吧。

之所以会想到这么多,原因不是我特别聪明,而是因为杜艾大人的口气给我一切都决定好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可以不必针对此事做判断。

是否派遣增援,那两个人早已决定,我只需要加以许可。

但是宫姬该做的事并非无条件的许可,身为一个宫姬还必须为自己的选择加上足以使人信服的正当性才行。

让局势朝和平的方向发展,这是我的工作,我的心愿,也是人们对宫姬的期望。

展大人无法扮演这样的角色,杜艾大人虽然做得到,但他的背景太过复杂。

我也不是个了不起的公主殿下,但宫姬必须是和平的象征,所以我不能无条件允许任何事。

杜艾大人不、左大臣阁下露出认真的表情,在群臣聚集的晋见室中开始有条有理且充满诚意的进言

鼓城内部发生零星暴动的消息、士道将军在鼓城与三宫夏目的边境集结一万兵力的情势、佣兵将军及其一门也已到达该处的事实,还有身为鼓城营运者的商业公会提出保护请求。

左大臣阁下恳切地描述现状,一个接着一个说出理由。如果再不派兵增援,要继续把鼓城维持在七宫的控制之下将会越来越困难。话题最后甚至发展到鼓城遭到夏目夺取并统治的话,对方可能趁势再度对七宫贺川发动侵略。

「常磐姬本人是否有交战的意愿呢?」

如果回答是常磐姬不喜好冲突,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否决掉增援的提案,然后进一步提议用和平的方式解决纷争。虽然双方都有自己的立场,但任何一方都不应该主动挑起战争。

正因为如此,东和各都市都没有国王或是大将军之类的职位,而是拥立我们这些巫女姬。

或许七宫贺川与三宫夏目到最后终究不免一战,即使最后的结果无法改变,为了让两个都市所受到的损伤减到最轻,身为宫姬的我理当在此时展现希望和平的意志。

然而传入我耳中的是沉重的回答。

「常磐姬本人率先提倡进攻鼓城。」

说不出话的我咽下口水,杜艾大人用左大臣的表情继续说明:

「不仅如此,根据我们所听到的传言,常磐姬将以解放鼓城为号召亲自赶赴战场。」

「什么?」

我大吃一惊,发出公主不该发出的声音。

总觉得听见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我看看周围。

在我的左后方待命的侍从长还是一样面无表情,站在左大臣阁下左右的文官们个个带着遗憾表情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跟我视线相对。

只有杜艾大人跟我面对面。左大臣阁下看着我的眼睛,脸上露出想要继续发言的神情。

「左、左府阁下,我不太明白您所说的话,您刚才说常磐姬想要做什么?」

我勉强回问了一句。光是说完这句话,就让我的脸从两颊一直发烫到喉间。

脑袋里一片混乱。

宫姬就是巫女姬,照理说是和战争扯不上关系。

就连以象征民意的身份去许可跟军事有关的政策,对我们来说应该都是极不正常的事。若是在和平时代,东和宫姬只需要对来自议会的报告做出形式上的许可,并收下相关文件就行了。

可是现在的状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现在还只是传闻,但常磐姬确实有亲自率军前往鼓城的意图,并且很可能已经开始着手相关的准备工作。」

说话的人语气非常认真,可是刻意不表达出本身的感情,我无法得知对方想要我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事。

我曾经听过王族以及不曾存在于东和历史上的皇帝率军前往他国的故事,然而巫女姬率军出征的事却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在东和的历史上,女皇帝只存在于神话之中,就连女武士都非常稀少。

在我沉默不语的期间,他继续进言:

「虽然只是市井流言,但臣认为有未雨绸缪的必要,因此斗胆知会公主殿下。」

「也就是说,目前还没有确切证据吗?」

我勉强答复,可是想不到接下来该说什么。

「东征将军对公主殿下与贺川忠心不二,因为对方形迹可疑,才会提出增援的请求,恳请公主殿下答应。」

如此一来,派兵增援就变成理所当然。

而且还让人有种大事即将发生的预感。

我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

「我考虑下派兵增援的事。但我不认为与夏目的冲突能为七宫贺川带来任何利益。左府阁下,请召开议会商讨此事。」

事实上我等于是许可增援之事。

这个人早就已经跟在场的文官们以及贺川大大小小的当权者打好关系。在眼前的状况下,宫姬既没有表明反对的立场,那么会议的结果已是显而易见。

「遵命,臣马上召开议会。」

朱红椅子位于高高在上的台座,我可以俯视趴在地上的杜艾大人。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的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台下的人们一一行礼退下。

人很快就走光了。

侍从长在我的身边深深行礼,告诉我他要先去准备更衣室,便消失在上座的出入口。

我一言不发坐着不动,只是有意无意点点头。

时间就在沉默中慢慢经过,最后只剩下我与杜艾大人两个人。

两人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距离、同样的位置保持不动。

只是文官们与侍从长都已离开,现场没有其他人。

只有我们两人的距离与时间。

「好啦,该从哪里说起呢?」

杜艾大人换成令人愉快的语调。

一如往常的轻松举动取代充满威严的站姿。

「请告诉我跟常磐姬的出征有关的事。」

我用一半是空澄姬殿下,一半是阿空的声音道出心中的疑问。

「应该只是谣言,可能性很低。」

杜艾大人用轻松的口气回答。

「我的问题是,这个传闻的来源或背景是什么。」

我试着加重话中公主殿下的成分。

「这应该是部分的军方人士为了提振前线士气所放出的消息。如果公主亲自出马,很多人会更愿意拼命,军队的凝聚力也会变得更强。与公主殿下并肩作战,或者是守护公主殿下,这样的大前提可以让夏目团结起来,进而发挥超出实力的力量。虽说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真的实现。」

左府阁下说完之后两手一摊,露出轻松的表情:

「宫姬是和平的象征,也是众人守护的对象。如果真的把公主殿下送到前线,谁敢在公主殿下面前上演残酷的战斗?展虽然是个粗暴的家伙,但在你跟其他女性面前也不会做什么坏事。同样的,其他将领也没办法全力进攻,因此要宫姬出征应该是不可能的。」

「就是说啊。」

我想也是。

如果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国王亲自率领军队出征的年代,武门的将军可能会为了在勇敢的君主面前展现武勋而争相立功。然而当对象换成公主殿下,将军们总不能提着敌将的头去向公主殿下夸耀自己的战功吧。

话说回来,这个时代几乎已经没有人会用斩首这种残酷的手段对付敌人了。

「如果是防守的一方就不一样的了。毕竟守护的对象是各都市的守护姬,在以守护本国为目的的防卫战中,公主殿下亲自前往战场慰问可以让士气大幅提升,若能再认真地来一场感动人心的演说,效果可是非常惊人的。即使演说的内容再空洞、再虚假也没关系。」

我不禁觉得,杜艾大人的话多半是在暗示四宫战争中让那位公主发表感动人心的演说,局势的发展或许会变得完全不同。

现在就算想这种事情也没用,为了让自己忘记这种想法,我清了清喉咙端正姿态:

「东征将军展大人之所以从国境一带撤退,为的就是不让对方得到守护宫姬的大义吗?」

我战战兢兢说出一直以来很在意的问题。虽然打从一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但直到现在我才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

「一点也没错。这么做是为了清楚营造出是我方遭到攻击的形势,同时也是为了侧试决心,还带着一点挑拨的成分。」

「决心?对方的决心吗?」

「看他们是不是真心想要跟我们开打,还有他们打算为东和的明天做些什么。」

「东和的明天?谁管得了那种事。」

夜晚将至,刚走下山路的常磐姬没好气地说着。

「很遗憾,现在的夏目除了夏目本身的明天之外,什么事都管不了。以东和都市之一的身份独立自主,并以此为荣生存下去,这就是我们的全部。你有什么不满吗?」

穿着羽织的身影回头面对刚走完的石阶,还有石阶两侧的常绿树林。

灵山神野一座呈现漂亮圆锥形的小山,山顶上就是常磐姬的宅邸。

背后宽广参道的另一头,在经过仔细照料的树木围绕下,一座古朴的木造宅邸静静*落在那里,那是公主的居所。只是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淡淡的天空。

天空微微泛红,斜阳让原本翠绿的树木染上别的颜色。石造阶梯在这个时候也显得特别柔和,成为春天午后情景的一部分。

公主上移的视线在半途就停止。

因为她看到在山路上单膝下跪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回头看他的公主,朝着山顶方向跪伏在地,从之前就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

在渐渐变浓的暮色里,橙黄色的背影静静起身,在毕恭毕敬地行礼之后转身。

面对刚才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自己便迳自走过的少女,男子毕恭毕敬弯腰。

原本往下俯视的角度变成抬头仰望,用自己的双脚走下来的常磐姬与身边的几个侍从看着眼前逐渐变红的景色。

「我不管你们打算对东和的未来做什么,也不管七宫有什么企图、鼓城内部有什么抗争,更不打算随这些事情起舞。我,常磐乃是夏目人民拥立的宫姬,能够为夏目的人民做事是我的荣耀,我既不受其他的都市雇用,也无须靠与其他势力的交易维生。」

「确实如此,请恕在下直言,三宫与七宫的冲突是全东和各都市瞩目的大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将左右东和的未来。」

橙黄色的男子保持低头的姿势开口。

「哼、对于商人采家来说,利用别人的冲突趁机赚取利益不就是你们的做法吗?」

即使遭人讽刺,男子依然不为所动。

「采家比任何人都期望和平,更希望能在安定中经商,因此才希望为了消弭战争尽心尽力。」

「鼓城的商家在上一次战争中大受打击,仓濑、牧濑因此接收到不少流失的客人。这不正是你们赚取金钱物资,用来对抗神川、锡马的大好机会吗?」

战时供需。为了填补战争中的损失,许多商机因此产生,能够搭上这股潮流的人将可获得远超过和平时期的经济效益。身为当事者的三宫、四宫由于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从损害中迅速恢复,大多数的利益都落入获胜的七宫以及立场中立的周边都市手中。

虽说若是从整个东和的角度来看,只不过是东和内部的成员自相争利,这种短期的内部变动对于国家来说有害无益。考虑到战争对于都市交流的不良影响,唯一得益的,恐怕只有极少数善于投资的商家而已。

常磐姬也想到这点,因此她不再回头。

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若三个都市中有任何一方在战争中受到损伤,最高兴的将会是势力最大的一宫与二宫。唯有各都市都保持一定程度的力量,五宫仓濑、六宫牧濑才得以继续保持独立。」

「我很感谢两都市的公主对我们夏目的物资援助,总有一天我会在政治上好好答谢你们的好意,但你们没有资格出言干涉夏目的国政。」

常磐姬不想再继续停留,用眼神示意侍从继续前进。

「再次恳求公主殿下务必阻止这次的冲突继续扩大。本人以五宫仓濑、六宫牧濑所有商家代表的身份在此表达最深切的恳愿。」

「啰嗦。」

长长的衣袖用力一甩,常磐姬重新迈开脚步:

「你如果是官方使节,就用两位公主的名义来找我。倘若你只是商家的代表,那就别来我这里,去跟夏目的商家谈吧。你来错地方了。」

「在下只是先遣的使节,由浅黄姬、萌葱姬正式派遣的和平使节团很快就会前来。」

「但现在没有正式的使节、也没有任何声明,这就是现实。我劝你放弃吧。」

不高兴地说完之后,摆动长发的常磐姬稍微停下脚步:

「你应该先到七宫吧?去跟那个刚展露头角的好战分子提出你的和平方案吧。如果对方愿意从鼓城抽手,根本不会发生任何冲突。」

「明白了,那么在下立刻赶往七宫。」

快步走去的常磐姬心里想着:

「随便你。」

「那个年轻商人叫做春濑吗」

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带着诚实的音色,语尾听起来还带有微微的笑意。

是错觉吗?虽然不像是在愚弄自己,但总觉得自己的反应在某种程度正中对方的下怀。

「老爷子,刚才的男人是何方神圣?」

在护卫的侍从之中,有一位个子矮小的老人独自走在前头引导众人前进。

十年来一直侍奉在公主身边的老人摇摇满是白发的头:

「听说他是大商家采家的继承人,同时也是两都市的仲介者,在五宫大人与六宫大人面前颇有份量。」

「以商人来说,他刚才的行为太不寻常,简直像是政治家。」

那完全是年轻人才做得出的冲动行为。也因为年轻的缘故,这样的行为反而让人感受到一种正当性,一种早就设计好的正当性。常磐姬不喜欢这种感觉。

「当势力扩大到某种程度之后,商人就会开始想扮演政治家,甚至会想要爬到比政治家更高的地位。」

这点倒是可以理解。

政治活动需要金钱的支持。当政治家本身没有特别从事生产或是贸易时,政治献金的提供者就变得极为重要。

如果想要追求理想的政治,对民众征收的税金当然是越少越好。在这种情况下,为政者自然会希望从其他的管道获取更多的资金。而商人通常都是一国之中最大的资金拥有者,因此各都市比较具代表性的商家,诸如七叶及特定的大财阀往往可对国政产生强大的影响力。特别是东和并非集权统治的国家,而是由割据四方的都市国家群所组成,因此以各都市为据点的财阀大多拥有庞大的势力,影响层面遍及看得到与看不到的范围。

「我不喜欢他。」

走在铺设整齐的道路上,常磐姬说道:

「武人的势力太强固然不好,但像那样的有钱人势力太强也很糟糕。老爷子不这么认为吗?」

「这个问题太难了,不是我这把老骨头可以回答的。」

听到的答案跟预料中完全相同,公主轻叹口气。

一行人不再说话。只是在暮色中不断前进。

天空如同枫叶般暗红的黄昏时刻,一行人沿着红土小路往前走,进入城镇之中。

就快到了晚餐时间,四周随处可见炊烟袅袅的景象。

虽然已经特意选择大家都已回家,街上行人较少的时刻前来,可是被一群侍从簇拥,穿着武家装扮的公主依然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注意到公主的民众连忙让出道路,许多人更直接在路旁低头下跪。

「真伤脑筋。」

想到自己连走在外面都不得轻松,常磐姬不禁苦笑。

这样的情况简直就像是过去的国王出巡,其实常磐姬本人宁愿用比较轻松的方式跟民众接触。只是就护卫的立场来看,眼前的状态也是理所当然。当公主走在街上的时候,如果周围的群众还可以自由行动,要保护公主的安全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公主来了!」

一行人刚走过转角,一个小孩发出惊呼,不知所措地呆站在路中央。

小孩似乎是独自一个人,周围没有其他兄弟的身影。

夕阳把小孩的身体拉出长长的影子,拿在他手上的茅草花穗正在随风摇动。

「让开,宫姬要过了。」

某个侍从出声叫小孩让路,但这个小孩依然一动也不动呆站在一行人的行进路线上。

「喂,那边的孩子。」

老人一边制止试图走上前去的侍从,一边试着呼唤眼前的小孩,可是他还是没有反应。

抬头仰望的视线紧盯公主殿下,偶尔眨眨眼睛。

被人紧盯不放的公主有点难为情,只好把视线转向小孩身上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衣服,想看清楚衣服本来的颜色看起来好像是草绿色。

与公主的服装颜色相同,这对三宫夏目的民众来说是很普通的穿着。不过一般孩童的服装不管是染色还是质料自然都无法与公主相提并论。

小孩迟迟不肯让路,正当周围的侍从不知如何是好时,常磐姬开口了:

「小弟弟,可以请你让开吗?」

说话的声音温柔到连自己都惊讶。

或许因为如此,一言不发的小孩用力点点头,便钻进路旁的小径里消失无踪。

看着小孩消失的身影,常磐姬的脸上微微露出苦笑:

「茅草花穗咬起来甜甜的呢。小时候我也常常摘来玩。」

背负现在这个头衔之前,在随风摇摆的茅草丛寻找花穗的童年,已经是有点遥远的过去。

「公主。」

身旁的老人看着自己。

「不要随便跟下面的人说话,是吧?」

浮现在脑中的回忆遭人打断,常磐姬有点不高兴。

自己成为公主并非出于自愿,虽然如今的自己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但常磐姬仍然讨厌在各种生活琐事受到限制。

「不、公主殿下刚才做得太好了。那个孩子回家之后一定会把公主殿下和蔼可亲的言行告诉他的家人。」

「然后大家就会认为常磐色的公主出乎意料容易亲近吗?」

公主露出恶作剧般的表情。

「怎么会是出乎意料呢?公主殿下的为人一直受到夏目全体人民的爱戴。对于他们来说,公主殿下一句温柔的话语,就能带来无比的幸福。」

公主朝着别的方向粗鲁地哼了一声。

此地是位于山间的城镇,山脉的稜线在家家户户的屋顶上留下影子,常磐姬眺望逐渐变暗的影子,笔直的眉毛皱了起来。

不少民众正聚集在远处看着公主殿下一行人。

「平白受人爱戴也是件让人困扰的事。」

喃喃自语的常磐姬接着说道:

「七宫的公主受到爱戴、琥珀受到爱戴、神川与锡马的公主也是,那对相亲相爱的姐妹同样也是如此。」

没有说话的对象,只是一个人喃喃自语。

「可是这些公主跟拥立她们的人们却毫不留情发起战争,强迫士兵与人民流血。谁能保证刚才那个孩子的家人之中有没有人已经在前一场战争里殒命呢?」

有些事情要说出来才能理解。

或许常磐姬早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刚刚才会不知不觉说出这么温柔的话。想到这一点,常磐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性格十分单纯。

「不快点赶路的话,太阳就快要下山了。」

老人没有追问公主在想什么,只是催促公主加快速度。

公主也发现自己似乎太爱讲道理,于是默默跟着老人前进。

其他担任护卫的侍从也保持沉默,一行人静静从这条街走到下一条街。

当一行人来到平缓的下坡路,一阵热闹的乐曲声传入他们耳中。

「哦,有祭典吗?」

「不,没听说有这类活动。」

面对公主的问题,有点不知怎么回答的老人询问侍从,没能得到明确的答案。

「不过还真是异常热闹啊。」

再往前走就是平常举办早市的大片空地,过去常磐姬也曾经多次经过这里。照理来说,除非碰上夏日祭典或是收获祭,否则人们是不会在黄昏时刻聚集在那里的。

「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人原本打算先派一个人去打探情况,但常磐姬抢先阻止他。

「不能浪费时间。公主殿下的母亲大人大病初愈,现在正殷切期待公主殿下前去探望。」

「母亲大人总是喜欢找理由叫我过去。就让她等一会儿吧。」

结束了半开玩笑的对话之后,一行人开始朝空地走去。

大片红土铺成的空地上长着稀稀疏疏的杂草,在黄昏暮色里,无数篝火围成一圈,形成一个舞台。

来到空地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几个身着轻装的年轻人,他们正扛着竹竿在空地各处搭设棚架。一旁是一群乐师,每个乐师都拿着自己的乐器,自顾自地演奏音乐。在空地的另一头的右手边,有几个女人正忙着准备晚餐。

最后才看见空地上最巨大的物体在左手边深处,面积相当于一栋小房子的平台设置在视野最好的地方,几个年轻人正拿着木槌在这个看起来像是木板走廊的平台上敲敲打打。

木板走廊的另一侧是由木板搭建的围栏。

看来这些人正在搭建一座舞台,公主一行人也发现了。

「看来似乎是巡回艺人。选在这里大概是想吸引早市的客人吧。」

「表演节目是什么?是戏剧还是歌唱?快去确认一下,我们可不能容许有人在领土内捣乱。也不能让人藉此妖言惑众。」

现在正值动荡不安的时期,不得不提防心怀不轨的人以奇怪的言行扰乱民众。毕竟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少把正当的文化事业当幌子,实际却藉此散播有利于本身势力风声的人。

「马上就去确认,如果是不良分子就麻烦了。」

老人独自前去寻找这群年轻人的代表,常磐姬的视线跟着老人的背影往空地右后方移去,那里搭起几个陈旧的帐篷,可以看到篝火围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你们快去保护老爷子。」

留在公主身旁的侍从没有人敢点头。

「现在是黄昏,加上我们人数不多,必须提防其他都市的刺客趁机危害公主殿下。」

「老爷子从我小时候就一直照顾我,如果他出事,对我来说等于失去至亲。」

公主的态度非常坚决,终于有名侍从往老人的方向跑去。

另外四个人继续留在原地。

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男性侍从都是体格壮硕、值得信赖的武士,只是往往不懂得因时制宜。

这也让公主多了些不为人知的烦恼。

「忠心虽然是种美德,但对于一个少女,你们也靠得太近了。」

常磐姬心里想着真拿这些人没办法,故意装出不高兴的模样。侍从连忙退开两、三步。

「以后多注意一点。」

说话的公主显然很高兴,常磐色羽织随着肩膀摇动。

转身面对与老人相反的方向,往搭建中的舞台走去。

这一边的人数较少,首先引起常磐姬注意的是一个像是乐师的年轻人,坐在舞台边缘的他正在为一把异国的琴调音。

以公主来说,常磐姬的穿着算是比较朴素,因此年轻人看见她之后,只是微微一笑点头致意,大概是把她当成哪个出身武门的地主或是商家的千金小姐。

常磐姬点头回应,并在擦身而过时挥手致意。

身为宫姬,就连日常的招呼也必须合乎礼仪,因此这种时候特别令人感到麻烦。

春装的鞋子踩上通往舞台的简陋踏板,常磐姬停下脚步,往后退去。

随意站上别人搭建中的舞台实在有点失礼,更何况自己还带着这么多人。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组合式的木头舞台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仿佛一站上去就会吱吱作响,因此公主停下脚步。

抬头看见,舞台上有两道人影。

舞台中央后方,一名站立的中年男子背对这里,一旁的折叠梯上坐着另一个年轻人,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背后的访客,只是自顾自地谈笑。

「我就说我是在都会长大的,你懂了吗?」

做在梯子上的人用尖锐的声音说着。

因为身材细瘦,梯子上的背影看起来颇为瘦小。透过背影可以看见一根画笔正在来回移动。仔细一看,可以隐约见到这个人右手拿着画笔,左手拿着调色盘。

「可是你的画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从鼓城学来的。」

中年男子看着画笔的另一头如此说道。

「鼓城的画风太古板了,我讨厌古板。」

年轻的画师手中的画笔没有丝毫停歇,只是顺口回答。

「话说回来,你这幅画到底是在画哪里啊?我实在看不出来。」

「我不就说过,主题是遥远异国的风景吗?是用来搭配外国乐器演奏的。难得有这个机会,自由自在地画些有趣的东西不是很好吗?心飞到哪里,笔就画到哪里。」

常磐姬也把视线转向舞台后方藉由篝火照亮的壁板,一块块竖立的板子涂上一层薄薄的石灰,画师的笔直接在涂成白色的墙面上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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