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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一章 鸫(2 / 2)

「啊,找到了、找到了!告诉你们,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了仓野同学!她独自一个人在那边走来走去,果然有够可爱的!简直是可爱到爆.而且她真的是个名不虚传的隐性**咦?」

他滔滔不绝地讲到一半,这才微微侧过头,直盯着直人的脸瞧。

「咦?岸杜,我有找你过来吗?」

「水田,咱们走吧。」

「咦?为什么啊?」

「岸杜,抱歉打扰到你了。我们先走啰。」

山中拉着永田离开了现场。

独自留在原地的直人则是侧头感到不解。山中那番话令他耿耿于怀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岸杜同学?」

背后有人叫了自己一声,直人立刻回过头去。

只见身穿朴素竞赛用泳装的枣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的个子虽然娇小,手脚却格外修长纤细,锁骨附近留有一道淡淡的日晒痕迹。泳装更加倍强调出她那身凹凸有致、超乎想象的迷人曲线,使她看起来充满了女性魅力,跟平常可说是判若两人。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这里面比我想象的还要宽敞,害我不小心迷了路。」

「没没关系」

由于过度紧张,直人只能任由视线四处飘。枣则是有点困扰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那个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怎么可能奇怪嘛。直人连忙摇了摇头。

「一点也不奇怪。那个,我觉得妳很可爱。」

这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让枣听了之后满脸通红。

「谢谢谢夸奖。」

两人就这么忸忸怩怩地杵在原地,彼此对看了好一阵子最后枣大概是再也受不了这股沉默的气氛吧,只见她突然拾起头来,主动牵起直人的手。她那略带沁凉的纤细手指,轻轻勾住了直人的手指。

「我、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她带头领着直人朝懒骨头飘飘池那边走去。

****034

懒骨头飘飘池就围绕在小孩专用的圆形泳池外侧。只要别把兴高采烈地放声大笑并游过自己身旁的小学生放在心上,这里倒也算是一座能够悠闲戏水的经典泳池。为了追上以双脚踢水缓缓游动的枣,直人也跟着在水中慢慢往前游。虽然从前面看的时候根本无法得知,但实际上枣的背部肌肤裸露面积远比直人所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

「早知道就该顺便带颗球过来玩才对。」

「嗯说得也是。」

直人一改用仰泳姿势,天花板的照明设备随即照得他视野一片模糊。原本是为了避免自己一直盯着枣看,才想出这个方法的,不料他的肩膀却突然被人扣住,整个人也顺势被压入了水中。

「呜哇?」

他边口吐气泡边急忙从水底探出头来,枣则是一脸笑瞇瞇地注视着他。

「妳这是做什么啊?」

「岸杜同学,你留下太多可趁之机啰。」

她轻笑一声后,从他身边游开。即便只用双脚轻轻踢水游着,她的动作依然十分流畅。虽然直人看了之后相当佩服身为游泳社成员的她,但同时也觉得任由她戏弄的自己实在蠢到不行。于是直人心生非报仇不可的念头,拚命拨水追了过去。

(这种状况果然就是所谓的约会吧?)

此时脑子里有另一个冷静的自己轻声说道。之前山中说的话再度闪过脑际你应该多用点心思去体会身边那些女孩子的心意才对吧?其实直人并不认为自己没意识到周遭女孩子的心意,他反倒担心会不会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而已。虽然现在他跟枣走得很近,但他脑子里完全找不到『她其实很想跟自己交往』之类的想法。他始终相信,在一心希望与她交往的众多男孩当中,一定有人比自己更适合当她的男朋友。

(咦?)

现在回想起来,山中说的并不是「枣的心意」。他那句「身边那些女孩子」并不只是单指枣而已,或许连绫乃都算在内也说不定。自己确实不太清楚绫乃的心意为何。要是他能够用心的去了解一下,这种冷战状态肯定不会持续到现在仍然不见好转的迹象。

(绫乃那家伙结果还是不打算过来吗)

「岸杜同学?」

枣逆流游回到在不知不觉当中,停步伫立于原地的直人身旁。

「抱歉我把手机丢在那边忘记带过来了。」

直人将手机遗留在刚刚坐的板凳上。他一说完,枣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阴霾。或许她也想起了绫乃的事吧。

「我回去那边看一下。」

直人说着起身离开了游泳池。

虽然直人说不用,结果枣还是跟着他一起离开游泳池。两人走回板凳旁时,直人的手机也刚好响起了铃声。

「啊,有人传简讯给我。」

搞不好是绫乃传过来的也说不定。直人拿起包在毛巾里面的手机,打开刚收到的简讯。

「是绫乃传来的吗?」

站在他背后的枣开口询问。

「不是,是我妹发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封简讯既没有标题,就连内容也十分简洁。

『昨天那个女的又打电话过来了。她好像很希望哥哥能马上跟她联络,她叫鸫。』

这名女子大概没有透露自己的姓氏吧。只见简讯后面还附上了电话号码。以电话号码前面的外县市区码看来,她似乎就住在饭见町。

「好像有人打电话找我等我一下喔。」

既然对方愿意留下电话号码,就代表这八成不是一般的恶作剧电话,搞不好真的是有什么紧急的事也说不定。于是直人拨打了简讯上面的电话号码在接通后响了几声之后,对方才接起电话。

『喂。』

话筒另一端传来了颇为沉稳的女性嗓音,但直人却对这声音毫无印象。

「我叫岸杜直人请问是鸫小姐吗?」

『是的。』

她的声音夹带着一丝颤抖,似乎是身体不适所导致的。

『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是关于梦神的事。』

直人的手不自觉加强力道,紧紧握住手机。对方竟知道直人具备「守护者」的身分。

「妳要我帮妳什么忙?」

接着是一片沉默,耳边只能听见对方发出的微弱呼吸声。直人回过头去,只见枣正一脸担心地注视着自己。

「请问?」

就在直人准备开口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之际,耳边再度响起她的声音。

『我想请你杀死一个梦神。』

一辆电车伴随着轰隆巨响,沿着脚下的铁轨呼啸而过。

绫乃靠在没半个人影的陆桥栏杆上头,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眼前的光景。虽然手机不时响起来电铃声,她却始终不曾理会。

只见她平常习惯骑的越野自行车就停放在身旁,加装在把手前面的前货袋则是因为装了泳装与更换衣物,呈现一副快撑破的膨胀状态。

照理来说,这时候的她应该是在镇立游泳池里面才对。

绫乃为了到底该不该赴约而烦恼了好一阵子,最后在早已超过约定时间许久之后,才动身赶往位于车站前的集he地点。她已经对于维持现状一事开始感到不耐烦。她打算对直人说清楚,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以及自己究竟想要问他什么问题。她认为只要枣也在场,自己跟直人应该就不至于起争执才对。

当绫乃来到可以看见站前那座喷水池的地点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看见了他们两人的身影,只见他们俩正准备离开喷水池畔。

绫乃见状,马上踩着踏板欲冲到他们身旁但就在距离只剩数公尺远的地方时,她又紧急煞车了。

他们两个人的样子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枣带着灿烂的笑容,开心地跟直人聊着天,甚至完全没发现已经来到附近的自己。

直人好像开口邀请枣坐上自行车后座。枣则是难为情地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坐上自行车的后座。两人看起来根本就像是一对感情十分甜蜜的情侣。

绫乃无法出声叫住他们,只能静静目送两人骑乘同一辆自行车离开。

「随便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绫乃低声咕哝道。离开站前地带之后,她便一直站在这座陆桥上面。

她从挂在越野车前方的前货袋里面掏出一根棒棒糖丢进嘴里这是一根黑巧克力口味的棒棒糖。

以往她从未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那就是等自己回归之后,直人与枣的关系依然会持续发展下去。直人原本就对枣抱有好感,而枣也一直很想跟直人交朋友。搞不好枣会因为某种意外,而萌生出想要跟那个烂人交往的念头。

想怎么发展是他们俩的事,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照理说应该是这样才对,但

绫乃用力啃了棒棒糖一口。

随便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并不是绫乃的真心话,她根本就没办法接受。光是想象他们两人成为男女朋友,就让她感到十分不快。虽然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笨蛋。」

绫乃轻声嘀咕着。连她也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笨蛋了。是直人?枣?还是自己?这份难以言喻的情绪,搞得绫乃混乱不已。

在她准备掏出第二根棒棒糖的时候,周遭的天色突然变得有点昏暗。

她抬头仰望天空,发现有一朵小小的云彩挡住了太阳。应该马上就会变回阳光普照的状态才对。

这时,绫乃的双手突然开始狂冒鸡皮疙瘩。

(有人正在注视着我)

昨天在百货公司的屋顶上,绫乃也曾感应到同样的诡异气息。她环视了陆桥前后两侧一圈。

只见一名少年彷佛刻意阻挡一般,站在陆桥上另一侧的入口。对方的年纪与绫乃相彷,身高也跟她差不了多少。他穿着一件印有夸张图案的黑色T恤以及宽筒工作牛仔裤,头发短短的,脸上还戴着一副红色的太阳眼镜,藉此隐藏住自己的双眼。

不过,绫乃比较在意的是挂在他肩上的那个球棒袋。不管怎么看,他根本就不像是一名高中棒球员。

「你是谁?」

绫乃开口询问对方。

「我们昨天也碰过面对吧?」

昨天自己在百货公司屋顶见到的那名神秘人物,八成就是这名少年。

「妳就是久世绫乃,对不对?」

他宛如拚命强忍着颤抖一般,以毫无抑扬顿挫可言的声音说着。

「妳是梦神之王的女儿,没错吧?」

绫乃反射性地摆出应战架势。既然知悉自己的真实身分,就代表这名少年绝不是一般的人类,搞不好是跟「红色眼珠」有合作关系的梦神。

「我的名字叫麟堂正宗。」

他将球棒袋笔直竖立在地上。绫乃一看见他打开球棒袋拉链,从里面取出某样物体后,顿时睁大了双眼。那样物体的造型虽然朴素,却是一把不折不扣的日本刀。

自称为正宗的少年动作流畅地拔刀出鞘,以如同预告全垒打般的动作将刀尖直指绫乃。

「是为了打败妳而来的。」

他如此说道。

****038

6

「就是这里了吧?」

直人与枣在不见半个人影的住宅区尽头停下脚步。两人依照自称为鸫的女性所提供的地址,来到了她的住处。

对于对方的来历,以及希望帮忙的内容,直人可说是一概不知。她只在电话里说了「我希望等亲眼见到你之后,再进一步与你详谈」这么一句话。

围墙内可见一片长满绿草的庭院,以及一栋两层楼高的建筑。阳台上晾着洗干净的衣物,另外还加装了接收卫星电视讯号的天线。看来是一间没什么特别,极其平凡的独栋住宅。

除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某顷物体之外。

「妳觉得这会是什么玩意儿?」

直人开口询问。

只见一座由石块砌成的鸟居,矗立在原本应该是住宅大门的位置。梁柱上布满了曾经修补过裂缝的痕迹,可见这是一座年代相当久远的鸟居。

「会不会是这里原本有一座神社,只是后来才改建成住宅的?」

「可是,屋主为什么决定把这种玩意儿留在自家门口?」

这座鸟居跟住宅区的风格完全不搭,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恶作剧一样。而竖立在鸟居旁边的老旧石柱上则是刻有「饭见神社」等字样。

「咦,我记得饭见神社不是位在别的地方吗?」

直人侧头感到疑惑。照理说「饭见神社」应该座落在商店街的丁水田超市一旁边才对吧。

「听说从以前开始,镇上就有好几间取名为『饭见神社』的神社喔。我家旁边有一间、站前商店街里面也有一间、天堂乐园的后面也有一间这里会不会也曾经是其中一间『饭见神社』的所在地呢?」

「以前的人为何要做这么令人费解的事情啊?」

「嗯~~这点我也不太清楚」

枣绕到石柱旁边,众精会神地凝视着石柱。她似乎在确认石柱上是否还刻有其它文字。

看着她认真研究石柱的模样,直人心里顿时萌生一股歉疚之意。照理来说,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镇立游泳池里头戏水才对。身为守门之民的直人前来此地本就理所当然,枣只是顺便陪他一起过来罢了。

「仓野,真的很不好意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她笑容满面地摇了摇头。

「又不是岸杜同学的错,不用道歉啦。反正游泳池随时想去都不成问题啊。」

她接着又露出有点害羞的神情,补上另一句话:

「下次我们再找时间一起去玩吧。」

「呃,嗯好啊。」

两人一同走过入口的踏脚石,在玄关前面停下脚步。挂在门钤旁边的木制门牌上写着「麟堂」两字,可见「鸫」或许只是她的名字而已。

直人按下门钤过了一会儿,两人听见对讲机的另一端传出了回应声。

『喂?』

「妳好,我是岸杜。」

『请进,大门没有锁我在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面。』

对方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直人忍不住心生警戒。不管是这栋房屋也好、住在里面的这名女性也罢,似乎都让人觉得十分地莫名其妙。就这么直接带枣进屋子里去,真的妥当吗?

万一这是对方所设下的圈套,不就害她身陷险境了?

「那个,仓野,妳在门口等我一下好吗?由我先进去探查一下」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枣以格外强硬的语气回答。

「如果换成是绫乃,她一定也会跟你一起进去对不对?」

经她这么一说,想想确实也没错。假设绫乃在场的话,自己肯定会产生反而希望她能跟着一起进去的念头才对。

「但是,那是因为」

直人一时之间无法解释清楚。总觉得『因为绫乃是梦神』并不是导致他产生上述念头的唯一原因。

枣径自打开门走进屋内,直人也只好莫可奈何地随后跟上。

屋内一片昏暗,充斥着一股沁凉的气息。在打扫得很干净的脱鞋区,可以看见几双男性运动鞋及凉鞋整齐的摆放在一起。看来除了这名女性之外,还有其它成员住在这间屋子里。

直人正准备脱下运动鞋之际,忽然闻到一阵浓郁的奶油香味扑鼻而来。

「这个味道好香喔。」

已经抢先一步踏上走廊的枣深深吸了口气。

「是烤点心的香味耶会不会才刚出炉而已啊?」

直人领头迈步前进。沿途经过了厨房和洗手间,最后终于来到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他伸手敲了敲房门。

「请进。」

门内传来一阵模糊低沉的声音。直人闻言慎重地打开房门。

这是一间采光极佳的和室。只见一名身穿白色连身裙的女性,静静*在摆放于房间正中央的矮桌前面。那头淡色发丝与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实在让人感受不到什么生命力。她的双眼则是隐藏于一副黑色太阳眼镜底下。

对方看起来比直人与枣还要大大约二十出头吧。现在明明是盛夏时节,她却用毯子盖住自己的膝盖,背部则是完全靠着和式椅的椅背靠垫。

「午安。」

她维持着坐姿,深深向直人与枣鞠躬致意。

「我的行动不太方便,因此没能亲自前往迎接两位进屋真的很对不起。两位快请坐下吧。」

两人随即顺着她的意,弯腰在她的正对面坐了下来。刚刚那阵香味瞬间变得更加浓郁诱人。不知为何,矮桌上竟摆着一个装有大量长条状泡芙的盘子,表皮呈现漂亮的金黄色,而涂抹于表皮上头的焦糖奶油更是绽放出诱人的光泽。

这些点心如果是她亲手做的,那代表她的手艺十分了得。直人瞄了身旁一眼,只见枣也跟他一样,正定睛凝视着桌上那盘点心。

「啊,两位不嫌弃的话,请尽量享用无妨。」

她以沉稳的声调对两人说道。

「不,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心领了。」

枣连忙摇了摇头。

「两位不用客气,反正做了很多。」

她露出一抹毫无心机的可爱笑容,频频劝诱着直人与枣品尝盘中的点心。直人实在无法理解,这名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如此温柔和善的女性,为何会跟梦神扯上关系呢?

枣迟疑了一阵子之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起一块长条状泡芙。素来对甜食很没辄的直人也只好跟着伸手拿取。

枣在边边轻咬了一小口之后,顿时睁大了双眼。

「好好吃喔!这真的是手工做的吗?」

「嗯,是啊。不过动手制作的并不是我啦」

直人也试着咬了一口。表皮虽然薄,却烤得十分酥脆,焦糖奶油的口感也相当滑嫩。这份长条状泡芙或许非常好吃,但对直人而言,还是有点过甜了。

「哎呀,我竟然忘记倒饮料请两位喝,真是不好意思。

大概是察觉到直人露出来的微妙神情吧?鸫随即转眼环视了周遭一圈。桌上摆着一个好像装有饮料的水壶,看样子她似乎是在寻找茶杯。最后她离开了和式椅,缓缓挪动双膝靠近位于墙边的餐具橱。

她的亲切态度虽然令人感动,但直人与枣并非为了享用点心才来拜访的。

「呃我想我们还是快点回到之前的话题」

突然间,直人听到了由鸫身上传来一阵咔锵咔锵的金属撞击声。她那先前始终隐藏在毯子底下的手脚,如今清楚地映入他的眼帘中。

直人为之一僵。她那纤细瘦弱的四肢上,竟然戴着附有斗大锁链的及脚镰。

「那是怎么一回事?」

鸫低头瞄了自己的身体一眼

「喔,这个啊这是用来拘禁我的道具。」

随后一脸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

「是、是谁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是我自己。」

直人一听之后忍不住张大嘴巴。这个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042

鸫转个圈改变身体方向,再度面向直人与枣。

接着,她摘下原本隐藏住双眼的太阳眼镜露出两颗宛如鲜血般赤红的眼珠。

(有一个获得『红色眼珠』的梦神藏匿在这座城镇当中。)

半个月前,从其它梦神口中听来的这句话再度浮上心头。

直人一握住自口袋里掏出来的黑色钥匙-莫斐斯,立刻摆出挺直双膝的姿势,挺身挡在枣的前方。没想到自己与枣竟然彻底中了对方的请君入瓮之计。自己实在不应该如此轻率就踏进这栋房屋的

梦神睁大鲜红的双眼,细细打量着直人手中那把对准了自己的莫斐斯。

「哎,真是太好了。」

她松了口气似的轻抚着胸口,脸上露出一抹嫣然的笑容。

「只要使用那把钥匙,就可以杀死梦神了对不对?」

直人对她这种出乎意料的反应感到困惑不已。从此时面对的这名敌人身上,不仅感受不到丝毫杀意,更没有任何的敌意,可见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与直人交战的意思。

鸫双膝并拢正坐在榻榻米上,抬头望着直人的脸。

「请你杀了我吧。」

对方清脆的嗓音响遍整间房间。

「什么?」

「我想请你除掉的梦神就是我我希望你能动手杀了拥有这双骇人红眼的我。」

那名自称麟堂正宗的少年将刀扛在肩上,摆出架势,一派轻松地走上前来,绫乃全身的神经为之紧绷。虽然对方的步伐与姿势看起来似乎十分草率,但实际上却精准地顾及到视野范围内的每个角落,丝毫没有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这名对手相当强悍。假设他也是梦神的话,手中缺乏象样武器的自己绝对会吃大亏。绫乃扫视了周遭一圈,但根本找不到任何足以拿来当武器使用的物体。再加上这座陆桥又十分狭窄,导致她能回避攻击的方位也跟着受到了限制。

对方八成是算准了这几点,才会选择在这里袭击她吧。或许打从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便遭到此人一路尾随监视至今。

「妳现在正打算设法避开攻击或是转身逃离此地对吧但是」

正宗开口说道。

「妳这些想法全部无济于事接下来我会趁机对妳发动偷袭,所以妳就乖乖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吧。我刚刚讲的话,妳听清楚了没?」

「啥?」

对方竟然主动表明要发动偷袭,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呢?但他的口气听起来又不像是在开玩笑,脸上的表情更是正经八百到一个不行。

此时,原本挡住太阳的云朵飘向他处,周遭随即像是骗人似的重现光明。正宗手上的刀身也跟着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绫乃瞬间眼花缭乱,视野整个被染成了一片雪白。

(啊!)

不妙!在她心中浮现这个念头的同时,自己也已经置身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只见正宗高举刀刃,猛然由她头顶斜劈而下。由于这记斩击超乎想象地快,绫乃只得拉开距离来回避这一刀。原本停放在她身旁的越野自行车,伴随着金属碰撞声被这一刀砍飞。看着横倒在护栏前方的爱车,绫乃顿觉毛骨悚然只见自行车的前轮已被整齐地砍成了两截。

「我不是要妳乖乖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吗!拜托妳别乱躲好不好!」

绫乃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在打败自己之后,他打算如何处置自己呢?利用现实世界的武器或许有办法「打败」梦神,但却无法「杀死」梦神。因为梦神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正宗重新握好刀柄,再次摆出一模一样的姿势。

「接着我不会耍什么小手段,也不会再手下留情,我将使出浑身解数收拾妳妳可不准再躲了喔。不过就单凭妳刚刚那种反应,也很难躲过第二次吧毕竟我的实力远远在妳之上嘛。」

绫乃已大致摸清了对方的个性。看样子,这名少年似乎有脱口说出内心想法的习惯。

但是,这不代表自己就能因为他的习惯而占到什么上风。这名少年具备一身真材实料的高强功夫。假如刚才那一刀是所谓的「手下留情」,那么绫乃实在不晓得自己是否真有办法再避开接下来的攻击。

「你为何会锁定我为下手的目标呢?」

绫乃开口询问。这个梦神并非「红色眼珠」本体,然而却散发出一股跟「红色眼珠」一模一样的诡异气息。

「因为我身上背负着非打倒妳不可的理由。」

「理由?」

「还不就是因为『红色眼珠』」

少年话讲到一半猛然回过神,接着忍不住紧紧皱起了隐藏于太阳眼镜底下的双眉。

「哼,我不会再透露更多的详情给妳知道了!」

他用力摇了摇头。

「妳还真是个大意不得的对手呢不要乱丢问题给我啦,妳会害我不小心回答出来。」

截至目前为止,绫乃已经看过好几个获得「红色眼珠」赏赐力量的梦神,但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类型的梦神。就一个最近才来到现实世界的梦神而言,不仅反应显得格外人性化,看起来也不像是单纯装出一副充满人类特质的模样而已。

这名少年当真只是一介梦神而已吗?

「好啦,妳准备接招吧。」

少年再度迈开步伐,缩短双方的距离。绫乃则是急忙驱散脑中多余的想法。想避开对方的攻击确实难上加难既然无法固守防线,那就只好孤注一掷,改采主动出击以求一线生机。

「你到底是什么人?」

绫乃开口询问。其实她一点也不期待对方会作出响应,但是正宗的脚步却稍微停顿了一下。看来只要有人对他提出询问,他似乎就会不自觉地作出反应。

绫乃抓准这个时机,大步往前跃身而出。正宗的反应虽然在一瞬间慢了半拍,但还是立即摆出斩击的姿势。绫乃则是弯腰钻进对方怀中,挥出右拳赏了他的胃部一记重击。

「呜!」

正宗脱口而出一声短促的呻吟,却不曾放开手中的日本刀。绫乃扎实地拙住他的手腕,整个人旋转半圈,让背部紧紧贴着对方的身体。接着动用全身的弹力,使出一记过肩摔撂倒了对方。

只见正宗在坚硬的柏油路面上摔成一个大字型。绫乃则是抬起脚将掉在一旁的日本刀踢到了远处。她回头看了前轮被砍坏的越野自行车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亏她一直那么珍惜这辆爱车,如今却

「妳有接触过格斗技的经验对吧?」

正宗轻声嘀咕着。或许是背部挨了重重一摔,导致他现在无法发出较大的音量。

「不过是玩玩罢了。」

绫乃没好气的回答。她曾在住家附近的道场学过古武术,直到国中毕业为止。当然啦,她当时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去练武的,压根儿没想到这门武术真有机会发挥功效。

「我太大意了居然忘记提防这一点。」

他一边捂着额头,一边挺起上半身,脸上的红色太阳眼镜已经坏掉,眉毛上则流下了一道鲜血。似乎是刚才落地时,碰巧被摔破的镜片割出了一道伤口。

绫乃不禁瞪大了双眼。

正宗的瞳孔是稀松平常的黑色。另外,从额头上流出来的鲜血也始终不见自行止住的迹象。换作是梦神的话,在这个世界所受的伤应该会立刻自动痊愈才对

「原来你是人类啊?」

绫乃开口询问。正宗则是利用护栏支撑住背部,吃力地缓缓站了起来。

「是啊,我本来就是人类我又没有说过我是梦神。」

经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原来只是自己不经意的认定他是梦神而已

「可是,为什么身为人类的你会跟『红色眼珠』扯上关系呢?」

「我不做的话」

由于电车逐渐驶近陆桥,导致他的声音变得很不清楚。绫乃只好朝他走近一步,想听清楚他说的话。

突然,正宗翻身跃起,用力踢了护栏一脚,借势猛然扑向绫乃。他一把抓住绫乃的T恤衣领,企图勃紧她的脖子。

绫乃倒是显得十分冷静,她知道自己无需对这种程度的攻击感到惊慌失措。正当她准备以手背抽打对方脸颊,趁对方倒退之际压低自己的身子以挣脱压制时

她却突然陷入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的状态。一阵强烈的麻痹感在体内流窜着。

(难不成)

绫乃以前也曾一度陷入这种全身无法动弹的状态。她勉强挪动双眼俯瞰了自己的身体一眼,赫然发现有一把巨大的黑色钥匙深深刺入了心窝附近。

(莫斐斯?)

再仔细一看,钥匙头部位的造型跟莫斐斯截然不同。宛如以彩色玻璃打造而成,隐约可见位于钥匙头另一侧的景致。

「结果只能夺走行动能力而已吗终究还是无法靠这把钥匙干掉梦神啊。」

正宗捡起被绫乃踢到远处的日本刀,再度走回她的身边。

「那玩意儿叫潘塔索斯。虽然不晓得有啥意义,反正它就叫这个名字。」

绫乃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在希腊神话中,莫斐斯有两名兄弟。她记得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叫作「潘塔索斯」以及「伊克鲁斯」。

「妳刚才不是问我到底是什么人吗?」

仿佛不愿输给电车的噪音一样,正宗扯开嗓门大声说道:

「我可不是一般人类,我是『守门之民』的族群成员之一。」

绫乃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她不但未曾听说过不属于岸杜家一族的「守门之民」,而且也从没想过还有其它的支派存在更没料到眼前这名「守门之民」竟然会与「红色眼珠」连手来袭击自己。

「既然钥匙杀不死妳,那我也只好用这个玩意儿来取妳的性命啰。」

握在正宗手上的刀刃尖端,笔直指向绫乃的颈项。

「就算是梦神,只要一刀砍下妳的头颅,妳也绝不可能毫发无伤没错吧?」

绫乃全身开始微微颤抖着。梦神在这个世界确实不会「死」,不过绫乃的身体构造跟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一旦首级被砍断,她的身体组织将无法再继续发挥应有的正常运作技能,短时间内或许还有办法再生,然而一旦长时间被迫维持在身首异处的状态下,身体组织肯定会因为失去联系力而持续分解消融,直到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为止

假如自己命丧于此,接下来就会轮到直人遭殃了。她相信杀害「守护者」必定是「红色眼珠」的主要目的,也唯有这一点绝不能让对方称心如意。

「直人」

仅管身上穴着一把黑色钥匙,绫乃还是脱口叫出了他的名字。在通过脚底的轰隆巨响中,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地回荡着。

一瞬间,原本已经举起刀刃的正宗脸色产生了变化。只见他的嘴角微微扭曲,似乎有某种因素使他心生动摇。

「啧」

他仿佛要斩断心中迷惘似的用力摇了摇头,随即再度紧紧握住手中刀柄。

雪白刀锋勾勒出一道弧线,猛然砍向绫乃如同树木一般动弹不得的颈项。

7

被天上浮云遮掩住阳光的庭院,突然间又恢复了原先的明亮。

「这间屋子,是专为梦神而设计的结界之一喔。」

鸫一边眺望着窗外,一边开口说明。直人与枣则是再度隔着矮桌坐在她的正对面。两人面前分别摆着一杯冰红茶,这是鸫刚刚为他们俩冲泡的。

「结界?」

直人反问道。鸫则是点点头。

「从很久以前开始,犯了罪的梦神们便会被流放到这个世界来。我也是遭到流放的其中一名梦神不过由于两位都认识公主,因此我想应该是无须再说明这一点了才对。」

接着,她转过头面向直人露出了微笑。

「请问公主是否健康无恙呢?」

直人顿了一会儿,才理解到对方指的是绫乃。因为绫乃是国王的女儿,所以鸫才会称她为公工。

「呃,喔嗯,她过得很好。」

「不同于王族成员,像我这种普通的梦神,其实很难在现实世界维持自身的存在。我必须消耗庞大的力量,才有办法生活在这个基本架构截然不同的世界当中光是置身于现实世界,我的存在就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愈来愈微弱。」

「妳所谓的存在变得微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枣开口询问。鸫为了选择适当的响应话语,抬头凝视着天花板。

「这个嘛就是**组织的联系力会减弱,导致身体分解扩散直接让两位看看实例,或许可以让你们较快理解我的意思吧。」

她将铐着铁制枷锁的双手平举至摆满长条状泡芙的盘子上面。

「请两位仔细看看我的右手。」

直人与枣依言探出身子,注视着她的右手。

「啊」

率先察觉到异状的是枣。只见她那白皙的手掌呈现半透明状态,隔着手掌仍可看见位于下方的长条状泡芙餐盘,五根手指头的轮廓也微微颤抖着。

「这就是『存在变微弱』的状态。假如长时间持续待在结界之外,或者身体受到伤害的话,我的存在就会逐渐变得微弱最后幻化成人类双眼无法看见的模样。不过纵使变成那种状态,也不代表梦神已经死亡,只是存在变得很不稳定罢了。就算**密度几近于零,意识依然能单独残存于这个世界就像幽灵一样。」

直人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变成没人能够看见,只剩下意识的状态在这世上飘荡光是想象就令他毛骨悚然。

「所谓结界,就是指虽然位于现实世界当中,却具有近似梦境世界之组成结构的地点。只要待在这类环境当中,我们就能够维持住自身的存在。在遭到流放的期间,一般的梦神非得居住在结界中不可。因此这里虽然是避难所,但同时也是一个形同监狱的地方。」

可以外出自由行动的绫乃似乎算是个特例。虽说是为了求生存,不过鸫在现实世界中却只能过着长年被拘禁在同一个地点的悲惨生活。

「此外,过去还有好几个结界存在于这座城镇当中大致上都跟这里一样呈现出神社的形态,并交由守门之民一族加以妥善管理。我猜,如今大概只剩这里是最后一处尚有功效的结界吧。」

直人闻言点点头。假设结界同时也是一座监狱,那么她口中的守门之民一族自然也成了狱卒。看样子,该支派跟管理「非存之门」的「守护者」所负担的职责似乎不太一样。

「请问,这座城镇当中的饭见神社全部都是结界吗?」

枣开口询问。

「是的虽然我只知道分布地点,并末亲自前往观看,但我想多半不会有错。毕竟神社的名称本身不就带着『梦神所在的庙宇』这样的涵义吗?」

枣略微抬头看着直人的脸。那表情就好像在问说「这是怎么回事?」一样。直人自然也是完全摸不着头绪。或许是察觉到两人一脸不解的模样,鸫又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看来我解释得不够清楚。其实『饭见(IIMI)』是由『IMI』这个字词演变而成的。听说以前『IMI』原本写成『寝见』,是用『睡眠』与『看见』这两个汉字组合起来的字词。只是这个字词的发音与写法经过漫长岁月的演化,变成了其它模样,因此大家现在都改用这个单字。」(译注:日文原文为「寝る」及「见る」。)

鸫伸指在空中写下了一个汉字「梦」。

「意思就是『梦神的神社』呢!」

听见枣的回应,鸫静静地点了点头。

「梦神据说当时好像是写成『寝见神』。总之,大概因为那些地点是这类神祇所居住的地方,所以人们为了祭祀梦神,才兴建了那些神社吧。」

直人一边点头,一边专心聆听。若她所言属实,那就代表「饭见町」这个地名本身也具备着「梦神所居住的土地」的涵义。

「其实我只是把我从这户人家口中听来的话,照本宣科说给你们听罢了。」

鸫说着露出了难为情的笑容。直人则是转头环视了房间内部一圈。

「那么,照妳这么说来,这里就是『守门之民』的家啰?」

他才刚开口询问,笑意便从她的脸上悄然退去。

「是的。现在只剩下一名年纪跟两位差不多的男孩子而已他的双亲因为意外事故不幸身亡。从那之后,就只有我们两人住在这间屋子里。」

守门之民与梦神住在一起简直就跟自己与绫乃的状况一模一样嘛.就连痛失双亲的遭遇也跟直人没两样。

「这里是个平和的地方。」

她彷佛在眺望着远方景色一般,微微瞇起了双眼。

「虽然屋外的世界有许多形形**的人事物,想必一定非常有趣总而言之,我还是得以不致于失去自身存在的状况下,平安无事地在这个家中生活。可是,就在大约两个月前,『红色眼珠』却突然冒了出来。」

两个月前刚好是直人正式继任为「守护者」的时候。

「是对方主动跑来找妳的吗?」

直人至今为止所封印的那些梦神,全都宣称是「红色眼珠」赏赐力量给它们。因此他总觉得「红色眼珠」彷佛是为了实现梦神心愿而现身的怪物。

「是的,若只是出现在梦神面前,并不会让我们产生任何异状。然而一旦梦神满足了某些条件,似乎就会遭到『红色眼珠』所感染。至于究竟得满足哪些条件,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呃,对不起请问『感染』是什么意思啊?」

直人忍不住穴嘴发问。

「『红色眼珠』不是会赏赐力量给梦神吗」

「错了。」

鸫的声音里首度带着抖音。

「事情并不是如你所想象的那么单纯。『红色眼珠』会将自己的部分存在送进梦神体内而它的分身会促使梦神丧失理智,感觉就像罹患疾病的人类一样。『红色眼珠』能够暂时性地引发出梦神所具备的潜在能力,所以受到感染的梦神便能随心所欲可是它们却必须付出精神失衡,以及再也无法控制自我的惨痛代价。」

铐住鸫双手的铁链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直人总算理解她先前所说的「是我铐住了自己」这句话的真正涵义。这是她为了预防自己失去理智而采取的事前防范措施。

「而且,发病症状并不仅止于失去理智而已还有更严重的后果等着它们。」

「更严重的后果?」

她眼神黯淡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红色眼珠』的存在不止会对梦神的精神造成影响,甚至还能使**连带产生变化一旦演变到那个地步,遭到感染的梦神就真的是没救了。」

「妳所谓**产生变化,是指」

「受到感染的梦神会变成货真价实的怪物。」

直人率先回想起来的影像,是两个月前使全镇陷入混乱状态的「YOMIZI」身影。即便是看在一般人的眼中,那也已经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怪物」了。

「妳的意思是说接下来妳可能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直人自己都不禁产生『我怎么会提出这种蠢问题啊』的自嘲念头。但要他在脑海中勾勒山比「YOMIZI」还可怕的怪物,还真是有点困难。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毕竟目前我还处于精神层面尚未完全产生变化的状态。不过,一旦产生了变化,我猜届时自己应该能够很轻松地杀死镇上所有的居民吧因为引导现实世果走向混沌就是『红色眼珠』最大的心愿。」

她的语气虽平淡,反而挑起了直人的不安。即使无法想象眼前的她真的会变成「怪物」,不过她心中八成存在着一股只有当事人知道的确信意念吧。

「『红色眼珠』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的确是梦神吧?」

直人提出疑问,鸫则是微微侧着头。

「我想应该是梦神没错,不过实际上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连它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我在夜半时分沉睡之际,它就这么突然出现,又突然自我眼前消失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它跟我们截然不同。我猜我们一般的梦神八成都对付不了它。」

她的说词跟野木干央创造出来的梦神所说的话,有着十分奇妙的相似处两者都是提到它是个本质与梦神不同的存在,也是凌驾于梦神之上的存在。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鸫也很惧伯「红色眼珠」。

「我的话大概就到此告一段落吧。」

她一说完,随即定睛直视着直人的双眼。

「我希望你能彻彻底底地杀了我当然啦,如果只是让我自身的存在扩散蒸发而『消失』的话,其实我也能凭一己之力完成,只要走出结界就可以了。可是如此一来,我的精神将残留于人世,日后搞不好会因为某种意外事态而导致身体变回原状。身为『守护者』的你,必定能完全除灭梦神」

「妳、妳先等一下。」

直人连忙打断对方的话。打从先前通过电话之后,他就一直对此事感到耿耿于怀。

「我并没有能力杀死梦神啊。」

「什么」

鸫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守门之民不是原本就具备消灭梦神的力量吗?」

「据说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人事物,无法杀死属于梦境世界的存在。」

她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你真的无能为力吗?」

「呃,嗯。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啦」

「这样我会感到很困扰的」

鸫垂头丧气地回答。

「难道妳就不能直接回去吗?」

直人开口询问。如果只是打开通往的门扉,他随时随地都办得到。虽然不清楚回到是能否能助她摆脱「红色眼珠」的魔掌,但这么做总比丧失生命要来得好。

「我不能这么做。」

鸫摇了摇头。

「遭到流放的梦神即便重回,也只会被视为罪加一等一定会立刻被遣回现实世界来。想要阻止我,唯一的方式大概就是杀了我。」

直人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死在别人手上,相较之下,她反而还比较惧怕自己真的变成一头「怪物」。

「妳又是由谁口中得知『守门之民能够杀死梦神』这项情报的呢?」

「是阿正他」

阿正是谁啊?直人微微侧头,一脸疑惑。鸫则是有点难为情地羞红了脸。

「那个,跟我住在一起的男孩子他的名字叫作正宗,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说他好像曾听过守门之民拥有这股力量,不过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就是了」

这真是一项超级马虎的情报。名叫正宗的这名少年理当也继承了「守门之民」的血统才对,不过他也有可能跟直人一样,并末被完全告知一族的相关事情。

「那个,我有个小小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原本在一旁聆听两人对话的枣静静开口发问。

「妳说『红色眼珠』是在大约两个月前主动跑来找妳的。可是,妳却直到昨天才试图与岸杜同学联系请问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鸫一时间动也不动地愣在原地。她定睛凝视着自己那双呈半透明状的手掌好一会儿,最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起初我要求阿正动手杀了我,可是,他好像也不晓得杀死梦神的详细方法后来他说他会尽力找出能够救我的方法,要我千万不可以轻言放弃而我也因此被他说服了。」

两人大概早已过着形同家人般的生活了吧。相信日后纵使得知「方法」,这名少年也绝对不可能下得了手。

「大约三天前吧。我在整理置物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把老旧的钥匙。我才把钥匙拿给他看,他便突然面露凶光,转身就冲出家门。嘴里还嚷嚷着:只要使用这个玩意儿,应该就可以杀死『红色眼珠』才对」

(钥匙?)

直人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接着,他把一直握在手中的莫斐斯摆到矮桌上。

「是像这样的钥匙吗?」

「是的虽然形状有点不一样,但看起来十分相似。」

原来如此直人想着。原来在这个家里也拥有一把类似莫斐斯的钥匙啊一直以来,他始终认定这世上就只存在着一把莫斐斯。

「请问,这把钥匙真的无法杀死梦神吗?」

「不行这把钥匙所能完成的事情就只有解放梦神所吞噬的人类灵魂,以及打开通往的门扉而已。」

话虽如此,鸫还是以一副不死心的表情凝视着钥匙。直人开始感到有点坐立难安,便将钥匙收进了口袋里。

「那么,那名少年在冲出家门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纵使找到了钥匙,但就这么突然冲出家门,未免也太乱来了。更何况直人并不认为「红色眼珠」的藏身之处会如此轻易就被这名少年发现。

「他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只说了一句「这把钥匙果然杀不了它』」

想也知道嘛直人心中早已得出这个结论接着又注意到另一件事。

「咦?照这么说来,岂不是代表他曾经见过『红色眼珠』吗?」

「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始终不肯告诉我从那天起,他几乎每天都会出门闲逛。就算回到家里,脸上也总是挂着一副可怕的表情我感到愈来愈不安,于是便开口问他,他却只回了我一句『一切都是为了救鸫姊啊』。我们一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因此我再清楚不过,他正打算采取某种不妥的行动。一想到他很有可能为了救我而遭遇危险,我就」

鸫的鲜红双眼泛起了泪光,一滴泪珠悄然滑落。看来她是下定决心,要在那名叫正宗的少年铸下大错之前,以选择死亡的方式让自己不留痕迹地自他身旁消失。

直人不发一语地紧咬着嘴唇。

明明个性与外貌都截然不同,但鸫的身影却莫名地与绫乃重迭在一起。如果她所言属实,「红色眼珠」真能如同疾病般侵袭梦神的身体,那么绫乃当然也有遭到「感染」的危险。

假设今天换成是自己站在正宗的立场,大概也很有可能会采取同样的鲁莽行动吧。直人实在无法认定此事与自己毫不相干。

(设法帮助这两个人吧。)

直人暗自下定了决心。

「他本人没有提过自己到底打算做什么吗?」

「对于此事他始终绝口不提啊,不过」

她从连身裙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到了直人与枣的面前。

「这张纸放在他昨天穿的那套衣服里面。我感到有点在意,所以就把它收起来了」

两人探头看着那张纸。虽然只是一张便利商店的购物收据,不过背面以潦草的笔迹写下了一行字。正宗八成是用这张收据来代替便条纸吧。

背面所写的这行文字乃是镇上某户人家的住址。而且门牌号码就在直人住的公寓附近

直人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紧张的神色。

「岸杜同学这是」

枣似乎也发现到了。那行文字写的正是绫乃家的住址。

(那家伙有危险!)

「仓野,我们走!」

直人连忙站起身,接着转身冲向了玄关。

8

在骑自行车赶往绫乃家的途中,直人几乎不发一语。

即便后座的枣开口跟他交谈,他也只会抛出心不在焉的回应,最后连枣也跟着陷入了沉默。

直人的表现跟往常截然不同,他不只是担心绫乃的安危而已。从刚才聆听鸫说明个中缘由开始,他就显得有点反常了。

身为梦神的鸫浑身散发出一股跟绫乃有点相似的氛围。枣猜测直人心中必定产生了『如果绫乃也遇到了同样的危险』之类的想象,才会如此着急。

(假如是我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也会像这样为了救我而到处奔波吗?)

枣驱散了脑海中的念头。这件事现在根本就无关紧要。

两人骑乘的自行车随着紧急煞车停在绫乃家门口。只见身穿华丽橘红色连身裙的久世虹子站在门口,正准备打开手中的阳伞。他们这才想起,今天是她所经营的那间「九识☆女士占卜馆」的公休日。

「唷,你们俩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她边笑着边开口跟他们交谈。

「虽然我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年轻人骑车不该骑这么快」

「阿姨,绫乃在家吗?」

直人跨下自行车,出声向虹子询问道。

「绫乃?」

虹子微微侧着头。

「刚刚其实应该是两小时之前的事情了吧,她从你家公寓回来过这里一趟。不过我听她说只是回来拿泳装而已,所以隔没几分钟就出门啰。」

「什么」

枣与直人忍不住面面相觑。既然回家拿了泳装,就代表绫乃当时正准备跟着一同前往游泳池,然而她最后却没有出现在约定会合的地点。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现在回想起来,今天枣发简讯给绫乃之后,始终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复。以往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早知道就该更深入思考这个反常现象的意义才对。

「阿姨最近有没有在这附近看见什么奇怪的家伙呢?我想对方的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

虹子立刻换上一副相当不愉快的表情。

「哦,你说那小子啊?」

她开口说道。

「大概从前天开始,有个小子就一直鬼鬼祟祟地在我家附近晃来晃去。他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太听话的模样由于他的行径实在太过碍眼,所以我便开口喊了他一声声,结果他马上就转身溜走啰。」

那个人八成就是麟堂正宗吧。没想到他真的来过这里。

「等等,直人你完全没听说过这回事吗?」

「咦?哪回事啊?」

「我明明有提醒过绫乃啊我跟她说家里附近有跟踪狂出没,要她自己小心一点。」

直人的肩头猛然一震,接着紧紧抿住那毫无血色的嘴唇。他现在对于自己最近始终没有找机会好好跟绫乃聊天一事感到相当后悔。

「对了,我昨天在站前广场也曾瞥见那小子的身影喔。这臭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阿姨,谢谢妳。」

话一说完,直人立刻掉转自行车头的方向,他打算前往站前广场。在枣纵身跳上后座的瞬间,直人已经用力踩下了自行车的踏板。

自行车很快便转了个弯,骑进车辆无法通过的小巷道。看样子他似乎准备抄快捷方式。自行车由儿童公园正中央横越而过,行经渠道后,来到了电车铁轨旁边的道路上。

枣一边紧紧抓住直人的腰际,一边偷偷窥视着他的脸。他的神情显得十分认真严肃,甚至完全没察觉到枣正在注视着他。他现在一定满脑子都在思考着『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找到绫乃的下落』吧。

只是因为平常总是被绫乃牵着鼻子走,才会变得比较不引人注目,但实际上直人也是个意志力十分坚强的人。只要观察单独一人采取行动的他,就能明确体会到这一点。之前枣被拉进「YOMIZI」的恶梦中时,他也曾冒着危险出手救了自己一命。要不是意志本来就很坚强,相信他绝不可能接下「守护者」这项吃力不讨好的职责。

突然间,自行车发出尖锐的煞车声并停了下来,枣的额头差点顺势撞上他的背部。

「绫乃!」

直人一边跳下自行车,一边放声大叫。

(绫乃在哪里啊?)

因日照蒸汽而显得视野摇晃的道路上不见任何人的踪影,然而直人却提脚踩上水泥制的栅栏,试图跨越到另一侧去。

「岸杜同学,你这是」

枣话还没说完,随即倒抽了一口气。只见一名留着淡红色长发的少女,正颓然倒卧在铁轨旁边的砂地上。身上穿的T恤以及牛仔裤都染上了大片的鲜血。

「啊」

倒卧在那里的少女正是绫乃。

已经跨越到栅栏另一侧的直人,连忙伸手扶起浑身瘫软倒地的少女。枣一边越过栅栏,边转过头确认着铁轨的前后两侧,却遍寻不着任何可疑人影。实在无法理解绫乃为何会倒卧在这种地方

麟堂正宗伫立在陆桥上。至于手中所握的日本刀则被一层血脂掩住了锋芒。

「差一点就可以将她解决了。」

内心的想法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如今还得煞费苦心才能瞒住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鸫,以免被她发现自己的意图。因为每次只要她一开口询问,自己总是差点就说溜嘴。

「鸫姊」

他轻声嘟哝着。当时,就在他准备给绫乃最后一击的瞬间,绫乃脱口叫出了「守护者」的名字不知为何,正宗竟将那画面看成了叫着自己名字的鸫。

「我不是说过一定要确实砍断她的首级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模糊的女性嗓音。正宗的视线丝毫没有动摇,因为他很清楚开口跟自己交谈的人是谁。

「就是因为你心生踌躇,才没办法一刀砍死她。」

「这又不是我的错是这把钥匙害的吧。」

他从柏油路面上捡起那把黑色钥匙。潘塔索斯的外形已经变得跟先前使用的时候截然不同了。愈是靠近钥匙前端的部位,看起来就愈接近仿佛溶解于空气当中的透明状态,而由中心点附近至最前端这一截则是已经完全消失。就在即将砍断绫乃首级的瞬间,钥匙的前端部位突然消失,导致整把钥匙从她胸口掉了出来。

「跟莫斐斯比较起来,潘塔索斯不但功能不够完全,就连形态也很不稳定,根本就不是能够用来杀死梦神的玩意儿。你自己不也亲身体验过了吗?」

她夹杂着嘲讽讪笑了数声。

「妳很啰嗦耶。这点小事我早就知道了啦。」

正宗语气暴躁地打断她的嘲笑。

绫乃趁着身体重获自由的同时,纵身跨越陆桥护栏往下跳。由于刚好有一辆电车行经陆桥正下方,她便降落在电车车顶,顺利回避掉这场杀身之祸

「你确实有打算要解决她吧?」

「废话。」

正宗出声回答,暗自咬紧了牙关。虽然『差一点就可以将她解决了』是真心话,不过他同时也产生了『幸好没有真的砍死她』的念头。毕竟对方跟自己无冤无仇,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要伤害她。

可是,自己身旁有一个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到底的人。

为了保护这个人,要他做什么部在所不惜。

「我才要问妳呢。妳真的会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当然了。」

「真的假的?」

他又不经意地说出了真心话。

对方并末作出任何响应纵使是这种来路不明的合作对象,目前也只能勉强相信她的说辞了。

「总之,只要我下次确实将她解决掉就行了吧。」

正宗扛起日本刀,迈步离开了现场。

「妳只管静静等着看好戏,『红色眼珠』。」

他这么说道。<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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