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宗确实有好好拟定了一个击败「红色眼珠」的作战计划,而他本身也具备十足的胆识,可以助他果敢地实行计划。
(那他为何又会中途放弃呢?)
考虑到正宗紧咬着直人与绫乃不放的表现,实在很难相信他会因为一、两次的挫败而臣服在「红色眼珠」之下。直人总觉得单凭「红色眼珠」让他见识到双方实力悬殊这个原因,根本无法解释正宗在心态上的剧烈转变。
他相信其中必定隐藏着更具关键性的理由才对。
「直人,我们走吧。」
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的绫乃正低头看着自己,直人点了点头。自己与绫乃是为了获得「红色眼珠」的情报才前来这里的,既然现在已经得到所需的情报,那么下一步该做的事情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我们今天就会将这件事搞定,妳只管乖乖在这里等着就好。」
绫乃自信满满地作出了宣言。接下来当然是要一闯「红色眼珠」的根据地。她转过身子,豪迈地举步走向玄关。
「打扰妳了,真是不好意思。」
直人顺便连绫乃的份也一起向鸫致意之后,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请问」
背后的鸫突然出声叫住他。
「什么事?」
鸫仿佛因感到耀眼而微瞇着双眼,注视着绫乃刚刚行经的走廊。
「那位小姐真的是公主吗?」
「咦?啊嗯,她确实是妳口中的公主没错,怎么了吗?」
直人一脸讶异地回答之后,鸫顿时面露微笑。
「真对不起,我并不是怀疑她的身分只是现在的公主看起来变得好开朗,与她过去待在城里时可说是截然不同,所以」
这句话让直人大吃一惊。
「妳认识绫乃吗?」
「是的我过去曾经是一名在城里服务的侍女。」
「原来如此」
虽然不曾将她们两人联想在一起,不过她们都曾在城里待过一段时日,因此鸫会认识绫乃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
「现在的她果然跟过去不一样吗?」
直人依稀还记得绫乃以前的模样。她刚来到现实世界时,表现出来的个性简直可说是既文静又内向。
「是的,公主过去总是独自一人待在中庭看起来真的十分孤单。」
「咦?」
一瞬间,直人脑中再度浮现那座城堡中庭的景象,那里简直就像废墟般荒凉寂寥。自从在梦境里看过那个地方之后,直人内心就一直存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疑问绫乃真的渴望回到那种地方吗?
「难道以前住在那座城堡时,绫乃过得一点都不幸福吗?」
鸫静静地摇了摇头。
「根本没人能在那种地方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因此当你打开那扇『非存之门』时,我认为是一个大好机会,心想总算可以离开这个不幸的梦境世界,可以自由过我想过的生活我相信公主殿下当时一定也是怀有同样的想法才对。」
「不过,她从以前到现在从不曾提起过这件事」
直人话还没说完,便噤口不语。他总算察觉到「公主」这两个字所隐含的分量。总有一天,绫乃必须回去那座城堡继承王位。以她的立场,根本不允许她轻易脱口表露出自己的内心感受以及情绪。
「两位不管在哪里,或是做什么事,总是如影随行地陪伴着对方呢」
鸫突然开口轻声说出了这句话,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夹杂着一丝寂寞。
「咦?」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羡慕两位。」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直人正准备反问对方,不过
「你还在里面摸什么鱼啊?快点出来啦!」
绫乃的怒吼声已经从玄关那边传来了。
「等一下啦!我马上就过去了!」
直人重新转身面对鸫。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话一说完,只见她深深鞠躬致意。
「阿正的事,就有劳两位多担待了。」
5
直人与绫乃来到了天堂乐园的大门前,两人同时跳下自行车。只见入口处被一片铁丝网围了起来,上面还挂着一块写着「拆除中。禁止进入」的告示牌。根据来此之前所查询的地图情报显示,饭见神社就位在这座主题乐园的后方。
「直接从园区穿越比较快啦。」
绫乃不等直人做出响应,便径自钻过铁丝网缝隙进入园区当中。直人见状也只能连忙随后追上。
弃置已久的园内景象依旧十分荒凉,欠缺定时保养的娱乐设施则是渐渐失去昔日的风光色采。此外,也没人知道所谓的「解体工程」究竟何时才会正式开工。
直人与绫乃行经位于庭园的喷水池畔。由上方眺望,被刷上了鲜红色油漆的喷水池看起来就如同一颗画在地表上的「红色眼珠」。搞不好这个符号代表了「红色眼珠」的栖身之处就在前方这种涵义。
「对了,刚刚要离开麟堂家的时候,你跟她又聊了些什么啊?」
绫乃突然开口问道。
「不是什么要紧事啦。只是鸫小姐说她知道妳以前住在时的事。」
直人一面回答,一面瞄了绫乃的侧脸一眼,只见她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阴霾。
「然后呢?」
「没什么,她只有提到妳的个性变得很开朗而已。」
「哦,是吗?」
绫乃似乎不打算追问下去。看来她并不想触及任何有关于的话题。
(对妳而言,一定也是个令妳感到怀念的地方吧。)
直人回想起自己半个月前曾经说过这句话。
从那之后,绫乃就不曾开口跟直人说过一句话。假设她是抱持着不想回的念头,那也就难怪她会产生不想再理睬直人的负面情绪了。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她是对直人缺少理解的表现感到悲伤难过也说不定。
当然啦,事到如今,直人已经无法再重新确认绫乃的心意了。因为无论绫乃的心意为何,以她的立场来说,根本容不得她说出「我不想回去」这句话。
两人一路上行经镜子迷宫与旋转木马,再由园内列车的铁轨下方穿过,总算抵达了位于园区另一侧的后门。这里以前似乎也兼作设备维修材料的搬入口,因此设有一扇足够容纳大型车辆自由进出的宽敞大门。看来似乎有人经由此处进入了园区里面吧,只见入口处的大门此时是呈现敞开的状态。
直人与绫乃走出主题乐园,沿着杉林中的蜿蜒小径继续往山上前进。
在接连经过好几个弯道之后,一座老旧的石砌鸟居随即出现在两人眼前。这座鸟居的大小及外形都跟耸立在鳞堂家门口的鸟居十分相似。
(从这里开始就是『结界』了吗?)
一穿越鸟居,一片的平坦土地立即映入眼帘,不见半棵树木。虽然四周并未以石砌栅栏围起来,不过这片上地似乎已经算是神社境内了。直人与绫乃举步走向位于尽头的小小拜殿。拜殿外面的板壁以及木板屋顶看起来或许略显脏污,不过却找不到任何破败的痕迹。拜殿并未上锁,至于格子门则是开了一道小缝。
「有点不太对劲耶。」
绫乃开口说道。
「哪里不对劲了?」
「跟鸟居比起来,这栋建筑物未免太过新了一点。」
直人闻言后抬头重新观看。经绫乃这么一说,这间拜殿看起来确实不像一栋老旧的建筑物。再仔细一看,就连横梁与椽子的形状也有点奇怪,一点都不符合神社应有的风格。
「妳的意思是有人重新搭建了这间拜殿吗?」
「或许吧除此之外,这附近也找不到任何注明殿宇是在何时落成的标示牌啊。照理来说,这一类地区多半都会设有相关的告示牌才对,但是」
唔。直人突然发现木阶上留有一排模糊不清的鞋印,而且看起来好像是一路沿伸至格子门里面的样子这排鞋印有可能是正宗留下的。
「我们进去看看吧。」
直人与绫乃踩着喀吱作响的木阶往上走,接着打开拉门,进入了拜殿中。这个由木板铺设而成的昏暗空间里面空荡荡的,甚至连个祭坛都找不到。只有一扇红色门扉镶嵌在正面的墙上
「啊!」
直人看了不禁目瞪口呆,那是一扇附有复杂浮雕装饰的门扉。
「『非存之门』?」
虽然颜色截然不同,但这扇门扉确实像极了连接现实与梦境世界的非存之门。两人一脸慎重地走近门扉,凝神定睛观察了一番。等仔细看过后才发现原来只有外观相似而已,实际上这不过是一扇涂上红色油漆的平凡门扉罢了。
话虽如此,却也表示打造出这扇门扉的人肯定对「非存之门」了如指掌。这确实是一栋与梦神有关的建筑物没错。
直人伸出手,缓缓转动门把。令他傻眼的是门扉竟轻易地应声开启了只见一片彷佛涂满整个空间的浓密闇暗在眼前扩散开来。绫乃按下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小型手电筒开关。
通往地底的陡峭楼梯顿时在灯光下现形。一道冰冷湿润的微风轻轻吹拂而上。
「怎么办?」
「也只能下去一探究竟啰。」
她指着脚底这么说道。只见一路由拜殿前面延伸过来的鞋印,笔直穿越室内后,消失于红色门扉的另一侧。
只要不慎踩空一步,就很有可能一路滚落到最底层,由此可见这座木制楼梯有多么陡峭。绫乃手持手电筒,带头开始沿着楼梯往下走,直人也随后跟上。他右手紧握着莫斐斯,左手则是扶着表面布满木屑的粗糙木墙。
(咦?)
来到途中,原本的木墙触感突然变成了冰冷潮湿的石壁。虽然说是墙壁,但表面的凹凸起伏却十分夸张。由于再继续扶下去,反而很有可能导致自己失去平衡,因此他决定不再伸手扶着墙壁。
连原先暗中计算的楼梯数,也在半途就搞混了。就在他因为不知道到底还得往下走多深而感到不安之际,双脚已经毫无预兆地踏上了坚硬的地面。他回头望着刚才穿过的那扇门,发现出口此时仅有火柴盒般的大小。
不晓得从什么地方传来阵阵的流水声。绫乃轻轻挥舞手电筒,将灯光打向天花板。无数根下垂的锺乳石立即映入眼中。看样子,这条地底通道似乎是利用原本就存在的洞窟开凿而成的。
「走的时候小心一点,可别滑倒了喔。」
她再次带头往前迈进。愈往洞窟里面推进,流水声就跟着变得愈来愈大声。
「这阵水声是怎么回事啊?」
「我想八成是地下水流动所造成的吧。这条地下通道应该是通往位于山下的流手川。」
流手川是一条位于天堂乐园附近的河川,有座陆桥横跨其上,同时也是直人与绫乃之前与「YOMIZI」进行最后决战的地点。
脚下的触感有所转变,使得直人与绫乃立刻停下脚步。他们现在正踩在某种柔软的物体上头。绫乃拿着手电筒往地面一照,发现茂密的低矮杂草遍布整片地表,而且草叶的颜色有如黑白照片似的雪白,令人看了十分不舒服。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初次见识到的植物令直人不禁皱起眉头。
「川流以及花草」
绫乃则是任由手电筒继续探照着地面,同时举拳抵住嘴唇,陷入了沉思。直到直人叫了她一声,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总算回过神来。
「我们继续前进吧。」
她只丢下这句话,又径自迈步往前走。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子之后,原本环绕在身旁的墙壁及天花板突然同时消失了。看样子,他们似乎已经穿越过这条地下通道。绫乃利用手电筒的光芒约略扫过周遭一圈发现他们来到一个状似挑高式大厅的空间。
「千万别离开我身边喔。」
绫乃这么说道,直人点了点头。毕竟这里是敌人的根据地,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的状况。
两人谨慎地朝着大厅的中央走去,只见那边摆着一座看似巨大台座的物体。直人隔着绫乃的肩膀看过去,发现那个物体的大小刚好足以容纳一名成年人横躺其上。不过,其散发出光泽的材质则令人分辩不出那究竟是木材或是金属。
虽然八成是用来进行什么祭典的祭坛,但直人却忍不住联想到其它东西。
「看起来好像一张床喔。」
直人嘀咕出声。置身在昏暗空间中的绫乃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怎么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正是一座以黑檀木制成的卧杨啊。」
「啥?」
这下子反而轮到直人大吃一惊了。
「不是啦,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纯粹是说出自己对于外观的感想而已啦。」
他以食指轻抠着额头,开口这么回答。
「妳所谓的卧杨,是指『红色眼珠』的卧杨吗?」
「不是这个意思啦。」
绫乃小声说道。
「这里八成是专门用来祭祀希普诺斯的地方。我们这一路上所经过的地方,简直就和奥维德在『变形记』当中所描述的希普诺斯神殿如出一辙。从岩石底端涌出的小河流、诱人入眠的花草、位于洞窟尽头的神殿,以及摆设在神殿中央的黑檀卧杨」(译注:奥维德是与但丁的导师-弗吉尔齐名的古罗马诗人,代表作有『变形记』、『爱的艺术』与『爱情三论』。)
「那个,不好意思,我可以打个岔吗?」
直人穴嘴提出了疑问。
「请问希普诺斯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虽然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词,但是他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绫乃则是傻眼地叹了口气。
「希普诺斯是掌管睡眠之神也就是莫斐斯与潘塔索斯的父亲啦。据传在希普诺斯的卧杨周边,有无数自梦境诞生的幻影随侍在侧呢。」
自梦境诞生的幻影简直就像是在描述梦神嘛。
「我猜这里大概是由某个知道这则传说的人物一手打造而成,以作为吸引梦神齐聚一堂的神殿吧直人,你怎么了?」
直人定睛凝视着摆放在卧杨旁边的某项物体。一开始他以为那只是一块普通的岩石,不过样子它的看起来有点奇怪。
「手电筒借我一下。」
直人从绫乃手中接过手电筒,小心翼翼地以灯光照亮卧杨旁边。只见一个覆盖着光滑黑色布料的物体置放于卧杨旁边,看起来就像一个缩成一团的人类。
站在他身旁的绫乃突然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
「『红色眼珠』吗?」
「不晓得但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诡异的气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块黑布下面藏有某种异常物体。直人紧紧握住手中的莫斐斯。为了帮助鸫与正宗无论这物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自己与绫乃都非得挺身一战不可。
就在直人准备伸手揭开黑布的瞬间,眼前的黑色块状物体竟悄然动了起来,并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覆盖住其头部的黑布彷佛曾被利刃砍中般,呈现裂开的状态。直人脑中立刻浮现正宗随身携带的日本刀,这一定是他留下的刀痕。
在裂缝下面有一只眼睛隐隐若现同时绽放着红色光芒。
(是梦神!)
直人不由自主地往后跳开,接着摆出了应战姿势。正宗肯定也曾跟这个梦神交过手。
「这这家伙是什么玩意儿啊!」
绫乃呻吟着说道。她睁大双眼,整个人愣在原地,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这家伙真的是梦神吗?」
「咦?」
始终覆盖着黑布的「那玩意儿」挺直身子,接收了手电筒所射出的灯光。它的身高比直人还要高一点,不过在双耳上方不远处却长有一对奇怪的突起物。
简直就跟兽角没什么两样。
突然,从黑布下方冒出了一只粗壮的手臂。只见连指尖部长满了浓密毛发的五根钩爪抓起覆盖在脸上的黑布,一把丢到地上。
「啊!」
直人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
朝天花板延伸而出的两根兽角、长且隆起的鼻梁、覆盖住全身上下的红色硬毛,以及两只裂开的兽蹄一头颈项上接着公牛头,以双脚站立的怪物耸立在他们面前。
「米陶诺斯?」
站在身旁的绫乃低声嘀咕着。
(会变成一头货真价实的怪物。)
她脑中清晰浮现鸫说过的话。梦神因为受到「红色眼珠」的影响,导致除了精神之外,连**也产生变化。如今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出现在两人眼前。
怪物朝直人与绫乃的方向踏出一步,接着张口露出白色獠牙,发出了震天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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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总觉得好像听见有人在远方吼叫是一阵跟自己十分相似的声音。
鸫轻轻摇了摇因发烧而略显恍惚的脑袋,意识总算是稍微清醒了一点。接着,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在游丝袅袅窜升的草皮上呆坐着。看样子,应该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从和室里面走了出来。她抬头仰望天空,只见太阳刚好高挂在正上方。
(到底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
她记得的最后一幕景象,是守护者离开和室时的背影。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对时间流逝的感觉就变得暧昧不清。今天还能够神智清楚地与「守护者」还有「公主」进行对话,简直可说是奇迹了。只是鸫无法明确分辨出究竟是因为他们急着离开,还是由于自己的身体已经处于危险状态,才会导致她失去原有的时间概念。
(我们今天就会将这件事搞定,妳只管乖乖在这里等着就好。)
虽然听到这句不带一丝阴霾的宣言,但当时的鸫却无法开口回答『我会静候佳音』。
她再也无法相信自己还能撑到那个时候。
突然间,鸫只觉得身体有如燃烧般滚烫,仿佛体内冒出了一颗太阳一样。
鸫已经记不得这究竟是第几次的发作。她像是亲吻着地面似地蜷缩成一团。相较于能够维持着平常那个自我的时间,如今忍受发作痛楚的时间反而变得愈来愈长。
「快点回来」
嘴角溢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她呼唤的人并不是「公主」,而是那名与自己一起生活了长达十年之久的少年。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鸫一心只想跟他说说话。有件事她非得亲口告诉他不可那是一件过去总是找不到机会告诉他的事。
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在他回来之前丧失理智的。
「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像在念诵咒文般,轻声嘟哝着过去与少年在这个庭院中立下的约定。
只是究竟还能遵守这个约定到几时,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了
在怪物的怒吼声传入耳膜的那一瞬间,绫乃只觉得双脚有如紧紧黏在地面似的动弹不得,直人那只拿着千电筒的手臂则是抖个不停。
只见这只牛头怪物在照亮全身的光芒中摆出了前屈姿势,接着突然纵身跃起,朝着直人直扑而来。
(危险!)
目赌青梅竹马有生命危险,总算让绫乃得已挣脱封锁住全身行动的束缚。她有如要截断将直人与梦神连接在一起的无形直线般,闪身冲进了两者之间。红色身影猛然撞上绫乃,接着彷佛要顺势压扁绫乃似地扑到她身上。绫乃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十根钩爪深深刺进自己的背部,而喉头的皮肤也遭怪物咬出一个斗大的伤口。
「绫乃!」
绫乃的意识差点飞散,多亏听见直人的声音才及时恢复。自己绝不能就此倒下。绫乃站稳脚步,伸出双臂绕至怪物毛绒绒的背后,再用力勒住。此举的目的是为了封锁住怪物的行动。
直人从梦神背后直奔而来,举起莫斐斯刺进怪物的红色背部。黑色钥匙发出噗滋声响,顺利刺穿了怪物的皮肤结果理当如此才对,但是
「咦?」
直人发出了惊讶的叫声。只见莫斐斯的尖端仅仅陷入怪物坚硬的毛皮表层,并未刺入身体组织当中。至于梦神的手臂则是快速划破空气,突如其来地往直人脸上招呼过去。直人摔落地面后不停翻滚,最后总算是在大厅一角停了下来。只见他手里依然握着手电筒,由此可判断他应该没有因为对方这一击而失去意识。
「啧」
绫乃一手拙住怪物的巨大首级,一手抓住它的一只手臂,接着她扭动身子,顺势赏了怪物一记过肩摔,这才总算让怪物的獠牙与钩爪放开了自己的身体。她一边以手掌压住出血量较大的颈部伤口,一边快步跑向直人所在的位置。
折腾着全身上下的剧烈痛楚转眼消退,伤口也逐渐愈合。虽然这是梦神**所具备的优势,但问题是敌人拥有一副更为强韧耐打的**。
她原本打算扶起倒卧在地上的直人,却看到他已经设法靠自己的力量起身。直人肿胀的嘴唇一角渗出了血丝,他转过脸向旁边吐了口唾液不对,他吐出的似乎是一颗断掉的牙齿。因为绫乃听见了一阵硬物撞击地面的弹跳声。
「痛死我了,那家伙下手还真狠」
大概是嘴巴里面破了个洞,导致直人说出口的话模糊不清。
「你不要紧吧?」
「咦?嗯,我没事,反正那本来就是一颗蛀牙,断了也无妨。」
不知为何,绫乃差点露出微笑。姑且先撇开性格不谈,若跟以前比较起来,现在的直人确实已经有所转变。她觉得他变得坚强多了。
就在这时候,梦神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两人。
直人立刻拿起莫斐斯刺向地面一扇呈横躺状的「非存之门」随即缓缓浮现。他毫不犹豫地使劲将门整扇打开,宛如冰冷雾气的气体立即由门的另一侧喷出。
原本已经逼近至两人眼前的梦神,似乎对那扇门扉的存在怀着戒心。只见它大动作地往后跳开,接着避开手电筒的光芒,悄然消失了踪影。
「它该不会是逃走了吧?」
「不,它还在,而且就藏身在这座大厅的某个角落。」
整个地下空间仍旧弥漫着那个梦神所散发出来的骇人气息。它只是暂时拉开距离,躲在暗处中观察着直人与绫乃的反应罢了。
「没想到居然有这种连钥匙都无法刺穿的梦神存在呢。」
直人喃喃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啊。」
绫乃之前也从来没听前任「守护者」孝臣提过这类梦神的存在。看样子好像是藏在体毛下方的皮肤,已经变得如同金属一般坚硬。虽然感觉它身上似乎也有皮肤较为薄弱的部位,却不晓得这些部位究竟在哪里。
「那家伙不是『红色眼珠』吧?」
「虽然力量相当强大,但我觉得看起来并不像。」
因为受到拥有强大力量的「红色眼珠」所影响,导致**连带产生变化的梦神。它八成是为了保护这座神殿,以免遭入侵者破坏的守护神吧。
「那根本就是一只动物嘛只是看起来完全不像普通动物。」
直人一边用手电筒照亮黑暗区域,一边开口对绫乃说道。那个梦神大概是隐藏在某个死角吧,以致于直人怎么样也找不到它的踪影。
唔。绫乃突然产生一股奇妙的既视感。不久前自己才刚经历过跟现在一样,于黑暗中跟敌人交战的状况。
(麟堂。)
这么说来,正宗应该也在这个洞窟内跟那个梦神交过手。昨晚的「作战」搞不好只是他把这个梦神用来对付自己的方式,原封不动地运用在直人与绫乃身上罢了。将敌人诱入自己熟悉的空间,并镇定持有照明设备的人为首要目标
直人握着手电筒的身影映入绫乃的眼帘中。
现在的情景就跟昨天晚上的状况一模一样。
「直人」
突然,一团漆黑物体无声无息地自眼前飞过,这次绫乃没能来得及保护直人。
「呜!」
直人发出一声悲鸣,接着颓然倒地。绫乃连忙关掉手电筒的开关,将他的头部扶起。黏稠的微温液体瞬间沾湿了她的双手,即便用手帕压住伤口,鲜血依旧不停涌出。
(我得赶紧带直人离开这里才行。)
她正准备站起身,不料脚尖却触碰到某种坚硬的物体。等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把以石头磨制而成的斧头。梦神似乎就是用这个砸中直人的。由此可见它八成具有懂得如何使用这类简单道具的智商。
绫乃靠着大厅的墙壁,缓缓站起身来。
她不晓得敌人究竟躲在什么地方,但无论如何,她必须立刻击败敌人,并将它逼入通往的「非存之门」的另一侧。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只能主动引诱对方出手发动攻击了。
绫乃打开手电筒开关,静静等了一阵子耳边先是传来破风声,接着一阵剧痛随即贯穿右脚。一把新斧头深深刺入了牛仔裤的大腿部位。看来它手中大概持有好几把斧头吧。
绫乃咬紧牙根拔出石斧,并将手电筒灯光转向斧头飞袭而来的方位。
只见那个头顶长着一对牛角的梦神伫立在圆形灯光之中。
「换我出招了!」
她不待伤口完全愈合,便快步冲向梦神。
先前在黑暗中与正宗交战的经验,给了她另一个重要的提示。那就是当正宗于黑暗中偷袭绫乃时,是针对头部下手,光一击便使她昏倒在地。无论再怎么草率地施加伤害,梦神身上的伤口也会马上复原。因此当时正宗八成是做出了单纯设法打昏她,反而远比胡乱出手砍伤她还要来得有效许多的判断。
怪物逐渐逼近至眼前。绫乃等确实记住了对方的位置之后,突然将手电筒抛向半空中。她很清楚对方的视线会追着手电筒的灯光移动。
绫乃握紧石斧,奋力对准应该是眉心所在的位置挥出一记重击。右臂瞬间感受到一阵酸麻的冲击劲道。手感相当扎实这一击应该对位于眉心正下方的脑袋造成了强烈的震撼才对。毕竟眉心可说是所有动物的共通弱点之一。
绫乃接住了朝地面坠落的手电筒,再次将灯光往对方的身上打去。只见梦神正以长满钩爪的双手捂住头部,嘴里还不断发出呻吟。
(看样子,那一击的力道好像还是不太够呢。)
就在她准备再次摆出攻击姿势之际,怪物的身子竟以出乎意料之外的速度跃离地面。它伸长手臂扣住绫乃的颈项,挟带着杀意加强手掌的力道。叽哩叽哩绫乃的颈骨发出了不祥的刺耳声,意识也跟着在这一瞬间远离了**。
不妙。就在她心生这个念头的同时,石斧也自手中滑落。虽然她也曾试图要扯开怪物的双手,无奈双方的臂力实在相差太多。
(会被杀死。)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直人。一旦自己在这时候失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获救了。一想到这里,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立刻窜进她的胸口。不成声的悲鸣由绫乃口中溢出。她忍不住在心中呼喊着直人的名字。
「喂。」
绫乃耳边似乎听见了直人的声音。这一定是幻听吧!然而怪物却突然放松了手指的力道。
(咦?)
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灯光,直接照亮了怪物背后的空间。
只见直人伫立于光芒中不过,他的上半身却一直左右摇晃着。绫乃在面露喜色之前,又因为不知道他的意识是否确实恢复清醒而萌生不安的念头。直人脚步踉舱地来到梦神背后,接着整个人往前一撞,手中的莫斐斯也顺势刺向了它。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直人)
他这次的行动跟先前发动过的攻击简直没什么两样,很显然地他的意识肯定还处于恍惚状态。梦神则是一副瞧不起人似地露出獠牙,缓缓转过头面向直人。直人这次要是再被它攻击的话,很可能真的会命丧黄泉。
快点逃绫乃死命挣扎,试图对直人喊出这三个字。
就在这时候,直人的身体瞬间爆发出判若两人的行动速度。莫斐斯猛然刺中完全放松戒心的怪物眼窝。
这只牛头怪物顿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我就知道,眼睛果然是你的弱点这一点就跟其它动物一样呢。」
直人以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接着缓缓转动黑色钥匙。不过这个简单的动作对现在的他而言,感觉上就跟做苦工一样吃力且沉重。只见白色光球随着梦神发出的痛苦叫声,接二连三从它的口中飞窜而出。那些光球其实是人类的灵魂,看来这个梦神之前似乎猎食过不少人类。
那只怪物逐渐退化成一团软绵绵的灰色块状物体。直人抱起那团块状物,举步走向「非存之门」。
「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绫乃跟在背后出声询问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应。直人在浮现于地面的入口前面停下脚步。他一拔出穴在梦神眼窝当中的莫斐斯后,便立刻将它给丢进门扉的另一侧。接着紧紧抓住黑色门把,任由绞链发出轧吱声响,关上了门扉。
「我说直人?」
伸手搭住直人肩头的绫乃顿时哑然失声。只见伤口流出的血将直人整张脸都染成了鲜红色。在完成关门动作的瞬间,他也全身虚脱地当场昏倒了。
正宗将日本刀架在肩头,独自站在神社境内的一角。由此处可以一眼望尽整座饭见町的景色。
他定睛凝视着麟堂家所在的方位,此时,鸫应该正在家中等着他回去吧。从昨天开始,他的手机就已经不晓得响过多少次,但正宗始终没有接起过任何一通电话。
老实说,他其实很想接电话,因为他很担心鸫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状况。不过,他同时也很清楚鸫会以什么话来劝自己,或是对自己提出什么质问。他因为不安以致于不敢接听,深怕自己会不小心透露出计划的全盘内容。
「你为什么不前往地下神殿呢?」
耳边响起了这个声音。是「红色眼珠」。
「如果跟我培育的『牛鬼』策动前后夹击,明明就可以轻松收拾掉那名『守护者』的。」
这时候,直人与绫乃八成正在神社地底与服从「红色眼珠」命令的梦神交战吧。这里是「红色眼珠」在这镇上的其中一个藏身之处。
「妳的手下根本分不清楚来者是敌是友,哪有办法跟我连手策动夹击啊?」
三天前,正宗只身进入地底洞窟,而现身迎战的就是她口中所说的「牛鬼」。至于它到底是从谁的恶梦中冒出来的梦神,正宗并不清楚。当时虽然击败了牛鬼,然而它的实力的确强到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当时正宗还怀着击败「红色眼珠」的念头,也认为自己绝对拥有足够收拾掉「红色眼珠」的实力。
「要是『守护者』侥幸活着回来,相信这次你一定会确实处理掉他们对吧?」
「红色眼珠」这么说道。
「当然,妳只管闭上嘴巴,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你当真无意与我们并肩作战吗直人说过的话再度闪过脑海。自己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了,为什么每次只要一想起这句话,意志就会跟着产生动摇呢
「可恶」
他的脑中浮现了鸫的容貌。如果这件事只跟自己有关,那么无论变成何种状态,他大概都会选择放手一搏吧。但是,他实在不晓得鸫还会再尝到什么样的苦头。既然「红色眼珠」有能力让鸫那身遭到侵袭的身体恢复原状,那么自然也能让鸫陷入更加恶化的状态吧。
(除此之外,我实在无计可施了啊。)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拜殿里面传出了一阵轻微的声响。看来「守护者」他们似乎已经回到地面上了。
「刚刚果然还是应该要求你跟着下去才对。」
「红色眼珠」以有点不满的语气说道。
「反正在这里解决掉他们不是也一样。」
「我也差不多该现身跟他们打声招呼了吧?」
「就算妳开口说话也没啥意义吧?乖乖退下啦。」
他转过身朝着拜殿所在的位置迈开步伐,同时抽掉日本刀的刀鞘,随手将它丢在地上。
「这次我一定会收拾掉他们的。」
7
通过红色门扉回到地上后,绫乃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跪在地板上稍微调整一下呼吸。背着失去意识的直人一路从地底爬回地面,让她全身的关节都忍不住发出了悲鸣。
她来到比较明亮的地方仔细检查,发现直人的伤口已开始慢慢止血。虽然看起来似乎没有生命危险,但如果放着不管,实在无法预料他的伤势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她扶着直人起身,迈步往外走去。只要能够走回天堂乐园附近,就可以赶紧叫救护车了。只要再忍耐一下就行了。
她打开格子门踏出室外,耀眼的光芒照得她忍不住瞇起了双眼。稀松平常的夏日阳光遍照大地,令绫乃不禁觉得自己与直人刚才经历的那一战,简直就跟从没发生过一样。闷热的暑气反而令她怀念不已。
就在她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下木阶之际
「你们总算出现啦。」
一阵耳熟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只见手持日本刀与黑色钥匙的正宗伫立在神社境内。
剎那间,绫乃看起来仿佛瞪大了双眼。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惊讶或是丝毫的动摇。
「天气这么热,你还一直站在那边晒太阳啊?」
正宗没有回答,他比较在意的是绫乃背在背上的直人的状况。虽然绫乃的衣服也一样沾满了血迹,不过身为梦神的她应该已经找不到任何伤口才对。
「『守护者』挂了吗?」
「他还活着啦。那又怎样?」
「住在地底下那只怪物跑哪去了?」
「我们将它送去啰。」
她语带嘲讽地说道。
「那还真是了不起呢。」
正宗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他对那个梦神也毫无好感可言。那是只一看到活动物体便会展开袭击的怪物,因此正宗其实也很想亲自动手送它归天。
「我们还打算连『红色眼珠』也一并击败,再将它送入中呢。」
她接着又这么说道。
「『红色眼珠』现在到底躲在什么地方?」
「这么简单的问题」
正宗连忙闭上嘴巴。
「只要能够打赢我,要我告诉妳答案也没问题啊。」
最麻烦的状况就是被绫乃逃过那一劫。他希望这一次能够彻彻底底将她解决掉。
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不打算让我们离开对吧?」
「没错。」
「好吧。」
绫乃将直人的身体横放在木阶上,接着缓缓走进神社境内。
「即便妳再搬出『成为我们的战友吧』这句话,也绝对说服不了我。」
正宗怀着打预防针的心态,抢先开口对绫乃说道。他不想再听到类似的台词,绝对不能再任由他们出声动摇自己的意志。
「事实上,我真的认为应该要说服你成为我们的同伴比较好。因为你很有可能成为一股强大的战力不过,假如要我说出个人意见的话」
绫乃伸出食指笔直指向正宗。
「我啊,其实超级讨厌你这家伙的。光是看到你的嘴脸就令我作呕到想吐!」
正宗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至于绫乃的视线则是蕴含着一股刺人的尖锐怒火。
「我现在仍旧对你先前差点砍掉我的头,以及拿铁锤砸我等恶质行为感到相当的火大。如果你的行动仅止于此,那我倒还可以暂时勉强自己忍气吞声一下。问题是,你想解决的目标明明是我们,却又绑架了毫无关系的枣当作人质,唯有这一点我绝对饶不了你你真以为有人希望得到像你这种差劲的家伙出手搭救吗?」
「少啰嗦!」
正宗忍不住放声大吼。
(我并不希望你为了救我,而委屈自己去做一些无法透露给我知道的傻事啊。)
鸫确实不愿意看见这种状况发生,绫乃这番话说的一点也没错。看来她的思考模式跟鸫似乎有点相似。然而正宗已经无法可想了。无论「红色眼珠」是个再怎么令人无法信任的角色,他也只能选择成为它的手下,与绫乃及直人正面交锋。
「等你们自己也遇上同样的状况就知道了。我敢保证躺在那边的守护者一定也会跟我采取一样的行动」
「直人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呢。」
她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
「如果我遇到一样的状况,我想直人一定也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要救我事态一旦演变到必须伤害他人才能救我一命的地步,他或许会感到十分苦恼。但是不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出手伤害他人。」
正宗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吧像他那种大烂人」
「有时候他确实会让人觉得很没出息,或者脑筋过于迟钝,但是不管发生什么状况,我相信他一定都会率先跑来找我商量,并且希望我能陪他一起思考解决的方案。任何重要的事情他都不会瞒着我。从以前到现在,他都一直遵守着这个原则他跟你根本就是天差地远的两种人。」
她说到这里,脸上不知为何突然掠过了一丝阴霾。
「也跟我截然不同」
接着又小声地补上了这句话。
正宗忍不住咬牙切齿。他知道犯错的人是自己,他真正想要解决的对象其实是「红色眼珠」,而不是眼前这两人。即便顺利将他们解决了,事后肯定也只会感到后悔莫及而已不过,现在的自己也只能选择与他们一战。
「妳想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吗?」
正宗将刀扛上肩头,摆出了应战的架势。
「嗯不对,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她再度伸出食指,正气凛然地指向正宗。
「以后不准你再用『烂人』称呼直人!全世界只有我有资格这样叫他!」
正宗挥动雪白的刀刃直逼而来。
绫乃尽可能地横向避开这一记斩击,接着像在绕圈子似地持续移动身影。她提防的并不是正宗右手中的刀刃,而是左手那把半透明的钥匙。就跟昨天亲眼目睹时一样,潘塔索斯的轮廓依然不时产生轻微的震动。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那把钥匙刺中自己)
昨天虽然拜潘塔索斯没办法维持存在的缘故而捡回一命,但她并不认为自己今天还能碰上同样幸运的状况。
保持距离会被日本刀砍伤,试图策动近身肉搏战的话,又会被潘塔索斯刺中。
不管怎么想,眼前的战况对自己都十分不利。
正宗的刀刃斩击轨道不但难以预测,回击速度又快得惊人,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空隙。而由呼吸至今仍不见一丝紊乱来看,他的体力八成也相当充沛。
(超不妙的。)
绫乃开始挂虑起倒卧在一旁的直人。这场战斗拖得愈久,就愈有可能危及到他的生命安全。自己非得尽快找到一个能够主动采取攻势的机会不可。
啧。持续挥舞着手中刀刃的正宗突然咂了下舌头。看样子,他似乎对绫乃只是集中精神躲避攻击的应对方式感到愈来愈不耐烦了。
「妳干嘛从刚刚开始就一直」
绫乃利用他开口试图跟自己交谈的那一瞬间,一鼓作气冲进刀锋劈砍范围内。当然啦,那里有潘塔索斯等着准备对付她。其实她很想顺势抢下这把钥匙,无奈正宗并未露出可供她出手的过多空隙。
她对准正宗的心窝要害轰出一拳手感却不太扎实。他八成是自行往后跳开了。飞退王拜殿附近的他,还差一点撞上倒卧在木阶上的直人。
「啊」
绫乃顿时背脊发寒。一旦他拿直人做为要挟的筹码,自己必定束手无策。不料正宗却立刻站了起来。
「我才不需要一再地以抓人质做为筹码咧。」
他仿佛辩解般地这么说道。看来刚才遭到绫乃责骂一事,似乎对他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我会用接下来这一击将妳收拾掉的。我的作战计划就是」
话说到一半,他硬是把已经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绫乃因为猜不透他到底准备使出何种手段,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动摇的神色。
突然,正宗快步朝着绫乃直冲而来。他像是要藏住刀身一般,将刀刃斜靠于腰际附近。桩着再顺着这个跟以往截然不同的姿势,横向劈出了一刀。
面对这记过于锐利的斩击,绫乃只能藉由往后跳开的方式来加以回避。她确实跳出刀刃攻击范围外了没错但刀尖也已急速逼近至眼前。
(他用日本刀射我。)
这种程度的变化其实早在绫乃的预料之中。不过她虽然侧身避开了这一击,却也被迫必须稍微停下脚步。这时候,高举着潘塔索斯的正宗则是抓住机会,纵身朝绫乃扑来。
绫乃以双手抓住正宗那只握着潘塔索斯的手臂,使劲扭转手腕部位的关节。
「好痛!」
正宗很没出息地大叫了一声,手中的钥匙也跟着掉落到地上。他皱着眉头跪倒在地。绫乃则是刻不容缓地抬起脚将潘塔索斯踢到了远处。
「看来是我获胜啰。」
她松了口气,转身望向直人。虽然他依旧昏迷不醒,但头部伤口的出血现在几乎已经完全止住了只要马上带他前往医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才对。
「还有时间看旁边啊,大笨蛋!」
一阵剧痛突然贯穿手背。八成是正宗拿什么东西刺穿了自己的手掌。绫乃立刻准备展开反击,却赫然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部动弹不得。
(难道是黑色钥匙?可是)
潘塔索斯明明好端端地躺在数公尺远的地面上。她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只见一支眼熟的黑色钥匙刺穿了手背。这把钥匙当然不是潘塔索斯。
(是莫斐斯)
「我利用刚才靠近『守护者』的机会,顺手偷了这把钥匙这就是我所谓的『作战』计划啦!」
正宗祭出一记回旋踢,绫乃整个人顿时宛如保龄球瓶般飞了出去。
绫乃的身体猛然撞上神社境内一角的杉树。视野右侧出现一座陡峭的斜坡,可以一眼望尽饭见町的街景。只要能够让身体移动几公分,便有机会藉由滚落斜坡的方式逃离不过对现在的她来说,光是移动这短短的距离都是难如登天的事。
正宗踩着感觉有点疲惫的脚步逐渐逼近她,握在手中的日本刀则是闪着耀眼的光芒。
「结束了。」
冰冷的刀刃悄然抵住颈项。绫乃确实已经无法再采取任何行动了,因为此时的她连开口说话都办不到。
她一边任由身子微微颤抖着,一边静静等待首级落地的那一刻降临远方某处或许是发生了火灾吧?只听阵阵微弱的消防车警笛声回荡在空气中。
「这下子妳无话可说了吧?」
断首的那一刻迟迟未到。正宗似乎毫无挥刀之意。虽然从她目前躺卧的地方根本看不到正宗的脸庞,绫乃却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犹豫不决的气息。
「只要我杀了这家伙,妳就会依约让鸫姊的身体恢复原状对吧?」
正宗仍断断续续讲个不停。绫乃总算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他现在并不是在跟我说话。)
他的交谈对象是「红色眼珠」。绫乃侧目环视了神社境内一圈,但除了他们之外,根本没有看见其它人影。「红色眼珠」究竟是藏身在何处呢?
「快点回答我,『红色眼珠』!」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头上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女性嗓音。绫乃背部顿时发出了肌肉绷紧的声音。她对这个声音有印象,以前她曾经透过电话与对方交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说,你大可保住这两人的性命无妨啊。其实你根本就不想杀死他们对不对?咱们订的契约就到此为止啰。」
呵呵。那名女子轻声笑了起来。她果然就在这附近。
「妳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正宗的声音听来则是掺杂着明显的疑惑及不安。
「鸫姊她怎么了?」
「放心吧,她现在应该已经获得解放了。」
经过一阵彷佛陷入思考的沉默之后,刺穿绫乃手掌的莫斐斯突然遭到拔除,绫乃瞬间难以置信地重获自由。她起身后再度环视周遭确认了一番。扣掉倒在远处的直人不算,神社境内果然就只剩下自己与正宗两个人。
正宗无视绫乃的存在,径自掏出了手机,看来他八成是想要打电话给鸫吧。不过他却随即咂了下舌头,再度将手机收回口袋里。
「这里收不到讯号吗?」
绫乃感到一头雾水。「红色眼珠」刚才明明就在身旁,此刻却又不见踪影。
「『红色眼珠』在哪里?」
正宗一脸不可思议地转头望着绫乃,接着缓缓开口说道:
「公主,妳还看不出来吗?」
绫乃只觉不寒而栗。因为从他嘴里发出的,竟然是女性的嗓音。
「这是怎么一回事?」
「妳的事情已经搞定了吧?」
只听见同一张嘴巴再度发出正宗的声音。
「那还不快点滚离我的身体!」
话刚说完,他随即张大了嘴巴。只见他嘴里充满了一团黏稠的红色物体。
「啊」
绫乃总算恍然大悟。这就是「红色眼珠」,原来她一直潜藏在正宗的体内。难怪她时常从正宗身上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气息。
正宗张嘴吐出大量红色的物质。这团形状暧昧模糊的物质,看起来近似液体,却又彷佛是气体一般。
只见这团物质在空中聚合,接着又衍生出头部与四肢,逐渐转变为人类的外型。
最后,一名看来年约五、六岁的长发少女飘浮于绫乃眼前。她的衣服、肌肤、头发,甚至指甲全都呈现鲜红色彩。身形几乎跟人类的外形一模一样。
她转过头面向绫乃,缓缓开口:
「初次见面,公主。」
「红色眼珠」这么说道。只是人不如其名,没人能看见她的眼睛因为原本理当有两颗眼珠的部位,如今却只剩下两个漆黑的空洞。
她本来就缺少眼珠这个器官。
「妳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那具半透明的身体轮廓极不稳定地飘摇晃动,给人感觉她只是勉强维持住现在这个身形,一旦发生什么突发状况,就会立刻四散崩解。
(想打败『红色眼珠』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正宗之前说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绫乃瞬间领悟过来。不论是难以追查到「红色眼珠」的相关情报也好,或是几名梦神未曾见过「红色眼珠」的现象也罢,实际上都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因为她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固定形象可言。
「红色眼珠」乃是一个**早已遭到某人分解摧毁,只剩精神如同幽灵般徘徊在这个世界的梦神因此想用武器来「打败」她,根本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天方夜谭。
8
绫乃凝视着「红色眼珠」。
这只怪物杀死了直人的父亲孝臣。而以往现身袭击自己与直人的几名梦神,全都获得了「红色眼珠」所赐予的力量一切事件的幕后黑手如今就在眼前。
突然间,正宗转过身准备离开现场。
「你要去哪里?」
没有眼珠的少女开口询问。
「我要回家啦。妳有什么意见吗?」
他打算回家确认一下,看看鸫是否真的已经获得「解放」。
结果正宗始终不晓得「红色眼珠」究竟想要完成什么事情。她除了害鸫遭到「感染」,还潜入自己体内,要求他动手杀害绫乃与直人不过,最后却又给人一种在半途放弃了一切计划的感觉。
「我有些事想跟两位谈一谈,是非常要紧的事情。」
然而正宗依然不予理会,径自准备离开神社境内。
「这件事情跟鸫也有关连喔。」
一听见这个名字,他马上有了反应。
「鸫姊她怎么了?」
「你曾经思考过为何鸫会受到『感染』这个问题吗?」
正宗的双颊猛然抽动了一下。
「我哪知道啊不就是妳这家伙害的吗?」
「这可不单单是我害的喔。毕竟我无法单靠个人的意思引发『感染』的症状啊。」
「妳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宗开口反问。
「我能够看见心灵的形状。不管是梦神也好、人类也罢,举凡拥有心灵的生物,或多或少都藏有秘密。例如希望抛开的过去、漆黑混沌的**,甚至是无法开口告诉任何人的秘密都会促使心灵产生裂缝。」
「红色眼珠」说到这里,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我最喜欢心灵裂缝了。我能将自己的存在移殖到梦神们的心灵裂缝中这就是『红色眼珠』的本质。裂缝会变得愈来愈大,最后破坏掉梦神的心灵与身体,使梦神彻底改变样貌喔。」
「我根本听不懂妳在说什么啦。」
正宗冷淡地抛出响应。
「如果妳的废话已经说完了,那我要闪」
「鸫有个秘密喔。」
「红色眼珠」接着说道。
「她有事情瞒着你唷,而那件事正是导致鸫的心灵产生了裂缝的主因啊。」
正宗露出了嘲讽的神情。
「啥?无聊透顶妳也不想想看我跟鸫姊到底住在一起多久了?鸫姊根本不可能对我隐瞒任何事情嘛。」
绫乃的胸口猛然抽动了一下。有些事情正是因为长久相处在一块,反而变得越来越难以启齿,就连她自己也怀着类似的「秘密」。
(说不定wo日后也会遭到「红色眼珠」感染)
她突然感受到「红色眼珠」的视线。对方明明没有眼珠,但绫乃知道她确实正在注视着自己。
「妳应该能够理解这番话的意义吧?公主虽然截至目前为止,妳尚未怀有足以使心灵产生裂缝的秘密或是**,不过妳早晚有可能变成那副德性毕竟在人类当中已经出现心灵裂缝比梦神更深的人物了啊。一个甚至让我有机会轻易窥视其灵魂深渊的人物」
绫乃倒抽了一口气。这段说词的涵义虽然不怎么明确但不知为何,她觉得「红色眼珠」正是在讲述关于孝臣不幸身亡的谜底。
「妳杀死岸杜叔叔一事,跟现在这段描述的内容有关吗?」
绫乃开门见山地提出询问,但对方却默不作声。她已在不知不觉当中将脸转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位。视线似乎锁定了远处住宅区当中的某个地点。
从刚才便传入耳中的消防车警笛声不仅丝毫不见止息的迹象,音量反而还愈来愈大。只见远离市中心的一堆房屋当中,有一栋房子开始窜出了缕缕黑烟。
「那是怎么一回事?」
正宗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的脸色看来有如纸张一样的苍白。
「那里不是我家吗?」
「哎呀,你终于发现啦。」
「红色眼珠」呵呵笑着。
「虽然比我原先预期的还要慢,但好像总算开始了呢。」
绫乃顿觉毛骨悚然。若是自己被卷入火灾当中,即便受到大火烧伤也能立刻再生复原。可是鸫的存在力已经变得十分薄弱,光是要维持住自己的**,就已经相当吃力了。她甚至无法踏出麟堂家所设下的结界一步。
要是麟堂家遭到纵火,导致她来不及逃出火场的话
「妳不是说妳已经解放鸫姊了吗!」
「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啰。她啊」
正宗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红色眼珠」,接着伴随着怒吼抽刀将少女的身形砍成两半瞬间,构成「红色眼珠」的物质应声四散。
「这种手段对我完全起不了作用,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夸耀胜利的声音由半空中传入耳中。她仿佛随风飘逝一般,悄然消失了踪影。大概又如同幽灵一般徘徊于这座镇上的某个角落吧。
「可恶!」
正宗转身跑离现场。他那前倾的背影转眼间便通过鸟居,自绫乃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被留下来的绫乃陷入两难,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鸫肯定出了什么状况,但是她也不能就此丢下直人不管。
「绫乃」
背后传来呼唤她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发现直人已经站了起来,被半凝固的鲜血弄脏的脸庞毫无血色可言。
「你干嘛站起来啊?伤势不要紧吗?」
「我还勉强撑得住我不久前就恢复意识,也听见你们的谈话了。」
直人的声音比绫乃想象的还要清晰许多。
「你、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啊?」
虽然觉得无关紧要,但绫乃还是不自觉地开口询问她并不希望被直人听见自己与正宗开战之前说的那些话。总觉得当时自己好像讲了一大堆难为情的台词。
「咦?大概是『红色眼珠』快要现身之前吧」
绫乃暗自松了口气。
「妳快点赶去鸫小姐那边吧。」
直人接着说道。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把你丢在这种鬼地方不管嘛!」
「但鸫小姐同样也不能置之不理吧?相信妳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再这样下去,就连麟堂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绫乃紧咬嘴唇。假如真有人蓄意引发了麟堂家的火灾,那实在很难保证此人会愿意放过前往救助鸫的正宗。
「只要往山下走一段距离,应该就能进入手机收得到讯号的地带到时妳再打电话叫救护车过来载我就行。这样一来,我也可以早点去医院接受治疗啊。」
她很清楚直人正定睛凝视着自己。虽然很不甘心,但他说的确实没错。
「好啦。」
她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你就别再乱动,乖乖在这里等救护车吧。记得要好好休息喔。」
「没问题用不着担心我。」
讲归讲,直人却依旧伫立在神社境内的正中央。他已下定决心,不在绫乃离开之前坐下来休息。他希望能藉由此举尽可能地减少绫乃的担忧
(傻瓜。)
绫乃见状,也只能无奈地全速奔出神社。
正宗沿着杉林间的小径一鼓作气冲下山,穿越天堂乐园的后门进入园区当中。他打算抄最短的快捷方式赶回自己的住处。
(那个混帐东西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帮助鸫姊的意思!)
约定毫无意义可言。他明明知道事情可能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却还是听从了对方的使唤。因为他不晓得如果自己拒绝合作,鸫会遭受何种可怕的遭遇。
(鸫姊。)
从小就跟她生活在一起。明明比自己大的她感觉虽然不太可靠,却总是温柔地对自己展露笑容。他曾想过今后要靠自己的力量守护她,永远与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鸫姊昨天明明要求自己留下来陪她,但自己却断然拒绝,转身冲出了家门。他根本不应该与鸫姊分隔两处,根本就不该留她一个人在家的
他笔直穿越了天堂乐园园区,随即发现有两辆自行车停放在遭封锁的正门外面。他对其中一辆有印象,那是绫乃所骑乘的越野自行车。另一辆则是没啥特色,后面加装了坐椅的老旧自行车,还用便宜的铁链锁住了车轮。这辆自行车八成是「守护者」骑的吧。
(这辆应该很好偷才对。)
正宗毫不犹豫地挥刀砍断了铁链。他将日本刀丢在一旁,跨上自行车坐垫,随即在连煞车都没动用到的状态下,一鼓作气快速冲下了斜坡。
随着离家愈来愈近,警笛声也变得更加响亮。黑烟从屋顶的另一侧不时映入眼帘,而且愈来愈浓密。正宗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快被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给压垮了。烧焦的刺鼻臭味扑鼻而来,通往麟堂家的巷道前面已经出现一大群围观民众。正宗一跳下越野自行车,便朝着代替自家大门的鸟居拔腿冲去。
「啊」
正宗忍不住叫出声来。只见家里的每一扇窗户正不断地冒出浓烟与烈火。由消防车水管喷洒出来的水柱看起来似乎没有发挥效用,反而还为了阻止火势蔓延至附近的住家,而逐渐移往其它方向。他试图钻过封锁巷道的胶带
「前面很危险,请不要再靠过来了!」
却遭到一名年轻的消防队员挡下。
「少啰嗦!那是我家耶!」
另一名头戴安全帽,站在胶带前面不远处的消防队员回头看着他。
「你是这间房屋的住户吗?请问你的家人」
「我姊应该还在里面才对!难道你们没有救她脱困吗?」
看见对方脸上浮现大吃一惊的表情,正宗全身顿时冒出了鸡皮疙瘩鸫还在火场里面。正宗钻过胶带,跨越在泥泞中蠕动的消防水管,一鼓作气地冲到家门口。背后传来消防队员的叫喊声,但他压根儿不把那些声音当一回事。
他一边忍受着刺眼的浓密黑烟,一边推进到玄关附近时,一阵骇人的热风随即由敞开的门扉内侧向他袭卷而来,令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他定睛凝视着门扉内的状况。走廊与脱鞋区虽然已经被烈焰包围,但看样子应该还有办法让他进屋去活动一小段时间就算太过勉强,他也不打算站在玄关这里枯等。
他暂停呼吸,纵身冲进了火势蔓延的屋内。
「鸫姊,妳在哪里!」
没有任何回应。屋内某处正发出轧吱轧吱的不祥声响,看来整栋房子崩塌只是早晚的问题。正宗一边闪过掉落至地板上的天花板余烬,一边沿着走廊往前推进。不过,就连厨房以及最里面的和室也不见鸫的身影。
(会是在楼上吗?)
正宗满心绝望,抬头仰望着上方。如果鸫真的是在二楼的话,救她脱困几乎形同不可能的任务。楼梯此时应该早已遭到烈火吞噬了。纵然如此也得闯一闯就在正宗暗自下定这个决心时,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自一楼的某个角落传来。
他连忙回到走廊上,集中听力寻找声音的来源声音是由浴室传出来的。幸好火势尚未蔓延至更衣室,他使劲撞开浴室的门扉。
「鸫姊!呜哇!」
只见鸫低头瘫坐在浴室的磁砖地板上。虽然说这里是浴室,所以这样也很理所当然,但鸫此时身上未着任何衣物。正宗连忙将视线从那身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上移开。
总不能就这样带着全身光溜溜的鸫离开屋子吧。正宗急忙折回更衣室,找寻可以用来让她遮住身子的东西。
唔。他突然发现烘衣机里面有一条床单,于是赶紧拉出来盖在鸫那双曝露在空气中的纤瘦肩头。
「我们走吧咦?那是什么」
正宗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看见了她自行戴在身上的铁制炼铐。只见镰铐仿佛持续接受火焰烘烤般,变得异常艳红。就算屋内发生了火灾,镰铐也不该呈现出这么奇怪的状态才对。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看一瞬间,鸫的双手突然绽放出一阵比烧红的铁制镰铐更加耀眼的橘色光芒。只见铁块如同画糖作品似的融解滴落,而那阵橘色光芒则逐渐由双手扩散至全身。
「鸫姊」
她冷不防抬起头来。正宗则是不由自主地瞇起双眼。她那双原本只是泛红的眼眸,如今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光与热能。彷佛诞生出两颗太阳一样。
鸫双唇扭曲,露出了笑容。
这时的她已化为一颗具备人类外形的恒星。浴室里面则是充满一股先前行经的火场温度根本无法相比的骇人高热。
正宗一边颤抖着,一边领悟了。原来这场火灾是鸫自己引发的。「红色眼珠」的影响已经导致她的精神与**双方面部产生了变化。
(她现在应该已经获得解放了才对。)
正如「红色眼珠」所说的,鸫已经从所有痛苦当中获得了解放。因为她已经失去能够感受到痛苦的心灵了。
突然间,覆盖在她身上的床单猛烈起火燃烧。遭到窜出的火焰袭击的瞬间,正宗的意识也跟着宣告中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