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低声感慨,一边行走进来的自然就是田无期。说到“好大的官威”这句话的时候,田无期其实很想学一下李莲英李公公的风采,可惜怎么也摆不出那个绝世阴人的腔调。
“田,田院主。”韩宰英定睛一看,虽然是换了装束,却依然是那位让他印象极深的金刀主人,斩北元驸马,杀赵家嫡子的田无期。他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勉强镇定下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安边韩氏宰英见过田院主。田院主在大都斩北元虎贲统领,又在长安灭河北赵家嫡子,威风凛凛。今日又与大雪山高手对决,想必同样是一战定乾坤。田先生之威名必将传遍长城内外,四海皆知。”
田无期并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韩宰英。
韩宰英被看得心里发毛,又施了一礼道:“不知田院主今日因何到访?宰英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田无期道:“韩先生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会想不到吗?”
韩宰英心头一颤,不详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勉强镇定心神道:“田院主说笑了,宰英如何能知院主心思?不过既然院主登门,安边韩氏总归是蓬荜生辉。”
田无期微微一笑,道:“韩先生,这么健忘?中秋夜还与先生在大新皇宫见过一面。韩先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手指鹿为马玩的是炉火纯青,搞得田某不得不搏杀一场,才侥幸过了这关。”
韩宰英心头大颤。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日夜担心,自己中秋夜站在赵家一边,力证赵家是斩将之人,自然暗指了田无期乃是骗子,小人。没想到田无期如此凶悍,居然一力降十会,全然不按套路的一阵冲杀,赵家包括符师在内的数名地破尽数被杀,赵展飞本人甚至都如罪囚一般被斩首示众,身首两端。
更耐人寻味的是,其后赵家,甚至是魏王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不知是在暗中谋划报复还是暂时蛰伏以待时机。无论如何,他这个不光彩的当事人却站在了风口浪尖。韩宰英既担心赵家忘了对他的承诺,甚至迁怒于他,也担心田无期和陆家找他算账。如此两面不是人,很是惆怅。
韩宰英勉强笑笑,岔开话题道:“是宰英无礼,险些忘了院主如今已受封冠军侯,应当称您田侯了。”言罢,居然跪了下来,左手叠在右手背上,一跪到地,额头紧贴在手背上行了一个大礼。
田无期见韩宰英如此做派,叹了一口气,道:“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宜从阔略。……向使高丽违失臣节,陛下诛之可也;侵扰百姓,而陛下灭之可也;久长能为中国患,而陛下除之可也。有一于此,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韩先生既然能进京赶考,自当饱读诗书,可知此言出自何处?”
韩宰英面色大变,带有不忿之色,不过不敢发作。他直起了身子,沉吟一下,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是中原前唐宰相房玄龄所言。不过,房公此言颇为偏颇,更何其中所指的乃是高句丽,而不是我高丽国,不可一概论之。”
田无期点点头,带着赞叹的意味道:“韩先生果然学富五车。明明是数祖忘宗的事儿却能说的大义凛然,厉害啊。难怪孔子,屈原,中秋节都是你们韩国人的。”
韩宰英愕然,道:“孔圣人和屈大夫都是中原大地的上古贤人,怎会是我三韩之人?”
田无期翻了个白眼,没有解释刚才的吐槽,不咸不淡地道:“以后你们会这么说的,早晚的事儿。韩先生,藏得很深啊。”
韩宰英赶忙道:“田侯可是说前次宰英被迫从贼?宰英有罪啊。不过,这完全是那赵家威凌压迫,用我安边韩氏的身家性命威胁。宰英一人死不足惜,可想到我远在安边的族人,日后还要往来中原,少不得被那赵家欺压,才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呀。万幸苍天有眼,田侯一剑诛贼,大破赵家。想来日后赵家也会收敛些许,宰英及安边韩氏,跪谢田侯大恩。”
田无期双手轻轻鼓掌,叹道:“韩先生真是识时务的俊杰,这见风使舵的功夫果真厉害。难怪在大都的时候被你忽悠了一次。还真差点以为你安边韩氏与河北赵家是世仇了。”
韩宰英闻言瞳孔一缩,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田无期笑着摇了摇头道:“韩先生,都这个时候了,还演啥啊?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你跟赵家有怨,直到中秋夜在宫里看到你和赵家的人在一起,我才想明白这中间的关节。你一直和河北赵家有勾结吧。陆家在大都外的那场交易,如果不是恰巧北元南下,怕是就被你卖给赵家,来个人财两失了吧。后边陆家进京估计也少不了你的那份。不知道赵家是许了你韩氏开放商道,还是保你韩宰英明年春闱一个进士的位置?”
韩宰英此时脸色阴暗,沉声道:“田侯,可不要血口喷人。你我皆是赵家的敌人。我怎会做这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田无期叹了一口气,道:“无所谓了。我又不是大理寺,非得找好人证物证才能判你的刑。既然当日我救了你一命,现在想把他收回来,你也该没什么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