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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已打烊,谁带我回家(2 / 2)

阿鲸便也跑了过去,听路人的议论,在公园的西南角的八角亭旁有人跳进了那湖水的特别标注的水深危险处,她想不会是他吧?

“多好的少年啊,就这么放弃了自己。”

等她赶到时,路人已经在湖边的绿草地上围在了一起。

阿鲸听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着很多声音在说话,她挤不进去,但是她知道那轻生的少年被救起。急救车到了,人群为他们隔出了一条路,溺水的少年被抬上了救护车,那少年正是顾安之。

阿鲸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她的心就在突然间破碎,她也昏厥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顾安之已经不在。

后来一段时间,阿鲸给顾安之打电话,从无法接通到关机,最后到了停机的地步。

她去他的家找他,一开门的场景吓到了她。

七倒八歪的啤酒瓶凌乱地散落在地上,所有的画材都已经被砸坏,整个现场就像是被敌人扫荡过一样,残余的酒味有些发臭,屋子里四处起霉,而她眼里全都是顾安之堕落的身影,她在颤抖,她颤抖地拾起所有的杂物,她拾起破碎的酒瓶,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吗?就像是破碎的酒瓶无法复原一样吗?

阿鲸的手机里突然跳出一条短信,来自于顾安之。

他说,对不起。

他说,我再也不会碰画笔了。

他说,那年我突然消失在你的生活是因为一场火灾害我面目全非。

他说,阿鲸,你一定没想到,你爸爸当年纵的那场火害了我!

阿鲸看到这些话的时候竟然哽咽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抑制住了自己的情感,她的眼泪没有掉,只是沾在了睫毛上面,润湿了眼眶。

睫毛膏被沾上了她的泪水,然后在的闭眼之间花了她的妆。

她颤抖地给顾安之回了一条短信。

顾安之,我们说好的梦想呢?难道是一觉醒来就碎了吗?

之后,阿鲸没有收到顾安之的回信。

只是阿鲸也完全没有想到,两个星期以后,后爸也走了,就走得那么悄无声息,抛下了她一个人。

阿鲸见到了后爸的遗书,里面写着这么一段话:

你妈妈曾经问我,如果她今天死了,我会怎么样。我说我隔不了多久也会陪她去的。现在我的承诺做到了。格鲸,我知道我当初拒绝把你妈的眼角膜捐给顾安之,你一定很恨我,恨我无法给自己未来女婿一双能够分辨色彩的双眼。那现在我想告诉你的是,千万不要动你妈的眼睛,动我的就好,我愿意把我眼角膜捐给顾安之。格鲸,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妈走的时候身上被捅了十二刀,我不想在她的身上看到第十三刀伤。因为我看过一些书,上面有写如果一个人身上有十三道伤的话将无法转世投胎。或许我这样做很迷信,但是我深爱着你妈,不舍她身上多一道伤疤。所以,请原谅我当初的不同意。

阿鲸开始张罗后爸的葬礼。

紧接着,更加戏剧化的事情是,顾安之又给阿鲸发了条短信,他说,他走了,他说他妈妈给他定了今天下午四点直飞法国巴黎的机票,他说再见,阿鲸,鲸鱼姐姐。

当看到“姐姐”二字时,阿鲸是崩溃的,后爸的丧礼还在进行,她自然脱不开身,所以她打电话给苏珊过来帮忙,然后她一定要在顾安之登机之前告诉顾安之,她已经帮他找到合适的眼角膜了。

然而这一切都晚了,直达机场的机场高速也堵了,阿鲸不得不下车一路狂奔到了机场,只是晚了,她没有在机场见到顾安之的身影。她去服务台询问顾安之的乘坐的那趟飞机是否已经起飞,得到的答案是航班提前半小时起飞了。

“提前半小时飞往法国巴黎的航班已经中断了联系。”

当机场服务台成员里的一个面容姣好的工作人员接到这个电话之后就吓得目瞪口呆,然后就昏厥了过去。原来那女生的未婚夫就是那趟航班的空乘,经确认,失联的航班也正是顾安之乘坐的那一趟。

阿鲸这才知道,顾安之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管是以弟弟的名义,或者以爱的名义,他都不能回来了。那一刻的阿鲸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往前一步是望不见底的深渊。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了,那一刻的她失落,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感觉,她的世界已经塌了,她感觉自己已经被黑暗压得找不到黎明之光了。

她说,顾安之,我恨你。

只是这一离别,她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

两年后,顾安之突然收到了一封漂洋过海到他手里的信,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你死于失联,我死于肿瘤。

那句话字字戳心,带着它鲜艳的红色刺痛了他的回忆。其实他们没有失联,只是受到了磁场的干扰,后来就恢复正常了。

只是阿鲸再也无法看到他画的色彩画,阿鲸也无法知道他画的色彩已经在巴黎办了好几个画展,她陪他度过了他最难过的时光,却无法与他一起享受光环。

当年他跳湖只是一时想不开,当时的他收到阿鲸那条短信之后,他收敛起了自己的任性和堕落。他觉得阿鲸说得没错,他不能放弃。后来妈妈在巴黎给他找到了可以替换的眼角膜,他便去了,只为了一个承诺,他不会放弃梦想。

阿鲸可以永远不知道,她的那条带有质问性的短信救了顾安之一命。顾安之收到那条那条短信时他正站在楼层的最高处,准备一跃了断。是那条短信让他有勇气有理由活了下来。

他回来看看她了,因为有人告诉他,他离开之后,阿鲸就被查出来肿瘤。他也听说因为她太想念他,所以她的病情恶化得很严重,直到后来压迫到了她的视觉神经,到了晚期的时候,阿鲸就再也分不清任何颜色了,包括黑白。

他说,对不起,阿鲸,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弟弟溺水的时候我爸妈正在现场,但是他们却没有伸出援助之手。

他说,对不起,阿鲸,这也是我只把你当姐姐看的原因。

但是最后他说,其实,阿鲸,我很爱你,只是爱而不能说,我怕你知道一切真相之后与我为敌。

房子里面有了五颜六色的点缀,桌上还有一本笔记本,落上看半层灰。他拿起,翻开,扉页上面是阿鲸熟悉的字写着:顾安之,想你的365天。

每一页是一天,顾安之翻到最后的笔记,翻到了那句:顾安之,如果你还活着,那就给亲爱的阿鲸好好活下去。

阿鲸,我会记得你的话,好好活下去。

顾安之在心里唤着她名字,眼角已泛潮。阿鲸,从前,以后,我的瞳孔里都只有你。而我回来了,就说明我原谅你爸了。

不对啊?我听到这里以为故事就结束了,阿鲸死了,那面前的阿鲸是谁呢?

阿鲸突然就笑了,她说,女人如果不有点心计,怎么能够留得住自己爱的人?

“所以,肿瘤是假的?墓碑是假的?而真实就是你撒了一个谎,圆了一段情。”

阿鲸点点头,我问她,顾安之知道之后恨你吗?

“从来都不恨,因为爱由心生。”

这一次,是顾安之替阿鲸回答了这个问题。

顾安之问我,兄弟,怎么看你愁眉苦脸?

我苦笑到,酒吧假若打烊,你倒是可以带阿鲸小姐回家,但我呢?酒吧一打烊,谁带我回家?

我没有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哪怕把它搁在我心里它再怎么折磨我,我也不愿把自己的过往说给别人听。所有的过往,终究会消散在风中,而我记住的也终究只会是那些年的灵魂。

我再看看那墙壁上的三幅画,分别是彩色,黑白,彩色。

我已然明白,那是阿鲸和顾安之度过的每一个时段:遇见相知,他失去色感她的陪伴,未来的绚烂。

我也终于明白店名的含义。

阿鲸又开始收我面前的杯子,和他回家。

我喜欢的人停留在我人生途中再也回不来了,不过我需要感谢她,曾经拥有我拥有喜欢。只是酒吧已打烊,谁带我回家?我仿佛在碎落的路灯里听到了她在风中的声音,她对我说,我带你回家。

我就那么毫无防备,在街头哭得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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